第6章青蛇缠药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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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后的湿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狠狠扎在陈尘裸露的皮肤上。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扯动着心口深处那蠢蠢欲动的蚀心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麻痒和灼痛。左小腿的伤口在泥泞中反复浸泡、奔跑的牵拉下，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沉重如铅的钝痛。唯有手中那根焦黑的烧火棍，冰冷沉重，是他唯一的支撑，也是他亡命奔逃的指引。
身后的叫骂声和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青龙会的人像嗅到血腥的鬣狗，死死咬住他不放。寒山寺的短暂喘息和苦玄那无声的警告，仿佛只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
陈尘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冰冷的雨水和汗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体力在剧痛和蛊毒的折磨下飞速流逝。他只知道，必须去那里——青龙会边城分舵！苦玄用生命代价点出的三个位置！《罡煞注疏》！那是他活下去、弄明白这一切的唯一线索！
街巷在黑暗中扭曲、延伸，如同择人而噬的迷宫。终于，一片远比周围建筑更加高大、森严的黑影，出现在前方巷道的尽头。高耸的青砖围墙，紧闭的厚重黑漆大门，门楣上悬挂着一盏在风中摇曳、散发着惨淡红光的灯笼，灯笼上，一条狰狞的青色蟠龙图案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青龙会分舵！龙潭虎穴！
陈尘没有丝毫犹豫。他像一头扑火的飞蛾，拖着残破的身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扇紧闭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大门猛冲过去！手中的烧火棍被他当作撞城锤，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砸向门环！
**咚——！！**
沉重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惊雷炸响！巨大的反震力震得陈尘手臂发麻，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棍体！那扇厚重的黑漆大门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没有被撞开！
“什么人？！”
“找死！”
门内立刻传来几声厉喝和杂乱的脚步声！
追兵的声音也到了身后！
“在门口！堵住他！”
前有虎，后有狼！绝境！
陈尘眼中血丝密布，绝望和疯狂交织！他猛地将染血的烧火棍横在身前，背靠着冰冷厚重的门板，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死死盯着巷子两端迅速逼近的黑影！
“小杂种！看你往哪跑！”追来的喽啰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钢刀和弩箭。
门内，沉重的门栓被抽动的声音响起，大门即将打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尘胸口紧贴的烧火棍猛地一震！一股冰冷凶戾的气息轰然爆发！但这一次，目标并非敌人，而是…他心口深处那蠢蠢欲动的蚀心蛊！
**嘶——！**
一声尖锐到灵魂深处的无声嘶鸣！心口那被压制的蛊虫仿佛受到了致命的惊吓，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一股比之前更加剧烈百倍的麻痒灼痛瞬间炸开！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心脏里疯狂搅动！陈尘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棍子！
而就在这剧痛爆发的瞬间，他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狂暴的凶戾气息，仿佛被这蛊虫的异动彻底点燃！残阳诀的心法在绝境和剧痛的双重刺激下，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运转！
**呼——！**
一股灼热混乱、带着浓浓血腥味的气浪，不受控制地从陈尘周身毛孔中喷薄而出！他整个人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双眼瞬间被狂暴的血色充斥！
“杀！”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里迸发！
他不再去想什么招式，什么章法！所有的恐惧、痛苦、绝望、疑惑，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了最原始、最狂暴的毁灭欲望！他抡起那根冰冷沉重的烧火棍，如同抡起一座燃烧的山岳，朝着最近一个扑上来的喽啰，毫无花巧地当头砸下！
那喽啰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狞笑，举刀格挡！
**铛！咔嚓！噗！**
三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
第一声，是烧火棍砸在钢刀上发出的爆鸣！精钢打造的钢刀如同脆弱的朽木，瞬间弯折、碎裂！
第二声，是棍梢余势未衰，狠狠砸在喽啰天灵盖上发出的骨裂脆响！
第三声，是头颅如同烂西瓜般爆开的闷响！
红的、白的，混合着雨水和泥浆，在惨淡的月光下炸开一片刺目的腥红！滚烫的鲜血和脑浆溅了陈尘满头满脸！
这血腥残酷到极致的一幕，让巷子两端所有扑上来的身影，无论是门内即将冲出的守卫，还是身后紧追不舍的喽啰，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狞笑和杀气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和恐惧！
“魔…魔鬼！”一个喽啰牙齿打颤，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趁此间隙！陈尘那被血腥和剧痛刺激得近乎疯狂的大脑，只剩下苦玄点出的那三个灼热位置！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具无头的尸体，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将烧火棍狠狠捅向黑色大门上某个特定的位置——那是苦玄点出的第一个位置，门轴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被油泥覆盖的凹陷！
**咔嚓！**
一声机括弹开的轻响！
就在门内守卫即将拉开大门冲出的瞬间，那扇厚重的黑漆大门，靠近门轴的下方，一块三尺见方的厚重青砖，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仅容一人匍匐钻入的洞口！
秘道！苦玄指引的生门！
陈尘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将烧火棍往怀里一塞，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朝着那个散发着霉味和黑暗的洞口钻了进去！
“拦住他！”
“放箭！”
反应过来的守卫和喽啰发出惊怒的吼叫！几支弩箭带着厉啸射来，却只钉在陈尘身后的门板上和滑开的青砖边缘，溅起点点火星！
陈尘的身体如同泥鳅，瞬间消失在黑暗的洞口之中。那块滑开的青砖在他钻入后，立刻发出沉闷的机括声，迅速复位，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妈的！人呢？！”
“有暗门！快找机关！”
“搜！他跑不远！”
门外一片混乱的叫骂和搜寻声。门内，守卫们惊疑不定地检查着大门，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瞬间开启又关闭的秘道入口。
***
秘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某种陈年血腥的混合气息，几乎令人窒息。陈尘蜷缩在狭窄、冰冷、布满碎石和湿滑苔藓的通道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心口那疯狂扭动的蚀心蛊，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刚才那一下狂暴的反击和亡命的奔逃，彻底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血腥味还在鼻尖萦绕，那爆裂头颅的惨状还在眼前晃动。身体像散了架，左腿的伤口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传来钻心的刺痛。更可怕的是心口，蛊虫在烧火棍冰冷气息的刺激下，如同被彻底激怒，疯狂地噬咬着他的心脏，麻痒和灼痛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的意识，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怀中那根冰冷的棍子。入手冰凉，棍体深处那股凶戾的气息似乎也因刚才的爆发和此刻环境的压抑而暂时蛰伏，但棍体上沾染的、尚未干涸的鲜血和脑浆的粘腻触感，却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黑暗中，只有他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心脏在蛊虫啃噬下疯狂擂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是很久。心口的剧痛稍稍平复了一瞬，让他勉强凝聚起一丝精神。苦玄点出的三个位置！第一个位置是秘道入口，那剩下的两个…
他挣扎着，用烧火棍支撑着身体，在狭窄的秘道中艰难地向前爬行。通道极其低矮，他只能匍匐前进，冰冷的碎石和湿滑的苔藓摩擦着伤口，带来阵阵刺痛。黑暗中，他只能依靠触觉和苦玄烙印在他感知中的那三个灼热点来辨别方向。
爬行…爬行…前方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线透入？还有…水流声？
陈尘精神一振，忍着剧痛加快速度。秘道似乎通向地下，坡度向下，越来越潮湿阴冷。终于，他爬到了尽头。秘道出口被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封住，栅栏外，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散发着浓重腥臭和腐烂气味的暗河！惨淡的、不知从何处折射下来的微光，勉强照亮了附近一小片区域。
这里似乎是分舵地下的排水系统深处。
苦玄点出的第二个位置，就在铁栅栏旁边潮湿的石壁上！
陈尘凑近，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摸索。石壁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水垢。他按照感知中那灼热点的指引，手指用力按向一个不起眼的、略微凹陷的石块！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旁边一块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竟然向内凹陷，弹出一个巴掌大小、极其隐蔽的石匣！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薄薄的册子！
《罡煞注疏》！
陈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颤抖着伸出手，一把将那本册子抓在手中！入手冰冷沉重，油布隔绝了大部分水汽。这就是疤脸拼死守护、苦玄指引他夺取的关键！
就在这时！
“嘶嘶…”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暗河通道中响起！不是水流声，更像是…某种蛇类在湿滑石面上游走的摩擦声！
陈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脊椎！他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铁栅栏外、暗河对岸那片更深的、被浓重阴影笼罩的石壁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垂下了一条通体碧绿、只有拇指粗细、不过尺许长的小蛇！
那小蛇通体晶莹剔透，如同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而成，一双赤红色的竖瞳在昏暗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它细长的身体缠绕在石壁凸起的一根锈蚀铁管上，三角形的蛇头微微昂起，吞吐着猩红的信子，那双妖异的赤瞳，如同两盏来自幽冥的鬼灯，冰冷地、死死地锁定了秘道出口、铁栅栏内的陈尘！
更让陈尘魂飞魄散的是，当那条碧绿小蛇出现的瞬间，他怀中那本刚刚到手的《罡煞注疏》，以及他胸口紧贴的烧火棍，几乎同时产生了反应！
《罡煞注疏》隔着油布，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灼热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书页深处被唤醒了！
而他胸口那根冰冷沉重的烧火棍，则猛地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深深厌恶和强烈忌惮的凶戾气息轰然爆发！冰冷的波动如同无形的冲击，狠狠撞向铁栅栏外那条碧绿小蛇！
**嘶——！**
碧绿小蛇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它缠绕在铁管上的细长身体猛地绷直！那双赤红色的竖瞳爆发出更加妖异的光芒！一股极其阴冷、粘稠、带着浓浓腥甜气息的波动，如同无形的毒瘴，瞬间弥漫开来，与烧火棍爆发的凶戾气息狠狠撞在一起！
无声的交锋在狭窄的空间内爆发！
陈尘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穿透铁栅栏，狠狠刺入他的身体！心口深处那刚刚稍有平息的蚀心蛊，在这股阴寒气息的刺激下，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扭动起来！发出尖锐兴奋的嘶鸣！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麻痒灼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毒针在血管里游走，啃噬着他的骨髓！
“呃啊——！”陈尘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手中的《罡煞注疏》和烧火棍差点脱手！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才勉强没有昏死过去。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那条碧绿小蛇的赤瞳，似乎穿透了铁栅栏，穿透了他的衣衫，带着一种贪婪而恶毒的冰冷，死死地钉在了他怀中的《罡煞注疏》上，以及…他心口的位置！
药王谷！青蛇缠药蛊！
白芷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这诡异的小蛇…是药王谷的？它在…寻找《罡煞注疏》？还是…在寻找他体内的蚀心蛊？或者…两者皆是？！
前有诡异妖蛇，后有青龙会追兵！体内的蛊毒在妖蛇气息的刺激下彻底失控！苦玄点出的第三个位置尚未找到！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