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给赵构上强度
- 大宋:宰执的自我修养
- 旋步舞人罪
- 2477字
- 2025-04-27 21:40:32
待陈南将自家兄长目前在应天府的危险处境,以及自己此行的目的和担忧,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欧阳澈听着听着,脸上的激愤渐渐被震惊和凝重取代。
他看着塘报上关于陈东“伏阙三日”、“泣血叩请”的描述,的字眼,再听陈南冷静剖析黄、汪二人那几乎摆在明面上的杀心。
这位刚才还恨不得立刻提笔杀贼的书生,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竟……竟已至此……”欧阳澈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少阳先生一片赤胆忠心,拳拳报国,竟……竟换来如此境地?!”
他原本那点效仿陈东、直接上书痛斥奸臣的心思,也冷静了不少。
他不是不怕死,只是之前的激愤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
陈东还有太学领袖的旧名望和一群同道支撑。
而他欧阳澈。
不过一介白身,人微言轻。
若真触怒了那两位权倾朝野的宰执,恐怕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就会被无声无息地碾死。
陈南见他神色松动,知道时机差不多了,趁热打铁道:“欧阳先生,此地不是说话之所,可否借一步详谈?”
回到客栈那简陋的房间,陈南先确认门窗关好,才压低声音。
“欧阳先生,家兄如今,危如累卵,命悬一线!
您若再效仿他,以同样的方式去硬撼黄、汪。
恕我直言,那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那不是忠勇,是愚蠢!”
他看着欧阳澈欲言又止、面带不甘的神情,将自己的担忧和想法和盘托出。
“直接上书,固然是痛快解气,能抒发胸中愤懑,博一个‘刚烈’之名。
可结果呢?除了逞一时之快,触怒那两位权奸,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甚至可能牵连家人同道,又能真正改变什么呢?
能阻止南迁吗?能挽回这风雨飘摇的国运吗?!
匹夫之勇,在这个节骨眼上,最是要不得!
黄、汪二人把持朝政,党羽遍布,耳目众多。
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更多的烈士,而是能够扭转局势的智者!
是能够保存有用之身,以待时机的勇者!”
欧阳澈沉默着。
陈南的话虽然刺耳,却句句在理。
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确实太过简单,也太过冲动了。
陈南见他已有所动摇,不再犹豫,抛出了自己早已盘算好的计划。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
“欧阳先生可知,当今官家,对那些谶纬符瑞、天人感应之说,是颇为上心的?”
欧阳澈正襟危坐,闻言猛地一愣,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陈贤弟之意是……借天意说事?用这些……呃,近乎于方士巫祝之流的谶语来搅浑水,动摇南迁之议?这……这岂是正道所为?!”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陈南毫不犹豫地点头,直视着欧阳澈眼中那份读书人的清高和不屑。
欧阳澈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素来看不上那些装神弄鬼的方士巫祝,认为那是旁门左道,非君子所为。
但转念想到少阳先生的危局,想到自己若贸然上书可能带来的灭顶之灾,再细品陈南这看似荒诞的计策,毕竟冰雪聪明,心思敏捷,又隐隐觉得抓住了什么关键……
或许,在这等污浊世道,要对付奸佞,还真不能拘泥于常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沉声道:“贤弟此计……确是险招,却也……似乎直指要害。请详述之。”
“先生,请恕我直言。如今的局面,硬碰硬,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没有胜算。
黄、汪二人权势熏天,官家又对他们言听计从。
我们唯一的机会,只能出奇制胜,就是攻心为上!“
他看着欧阳澈依旧犹豫的眼神,继续加码。
“我仔细琢磨过了,或许可以分三步走,打一套舆论组合拳。
造势、攻心、口号!
三管齐下,潜移默化地引导民意,动摇黄、汪的根基,直至……影响官家最终的决策!”
见欧阳澈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来,眼中虽仍有疑虑,却也多了几分探究。
陈南伸出一根手指。
“其一,造势!”
他语气笃定。
“先放风出去,就说最近天象有异,什么太白昼见啦,紫气东来啦,什么夜观星象发现帝星在中原而非东南啦!
总之,怎么玄乎怎么来,怎么能暗示‘天意在北伐,南迁逆天理’就怎么编!
这是基础,是舆论的铺垫!”
再伸出第二根。
“其二,攻心!”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味道。
“这一步,是关键,是冲着官家去的。咱们得……咳咳,得给官家脸上贴金,捧他,甚至……神化他!”
他看到欧阳澈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赶紧解释。
“先生莫怪我荒唐,行此险策。
请想,官家新登大宝,内忧外患,其心最需者,莫过于定鼎之安、正统之名。
若此时有天命之说流传,言官家乃真武临凡,注定扫平金虏,中兴大宋,此虽近乎谶纬,然帝王心术,往往受此影响。
若能借此坚定其‘天命在我’之念,使其深信南逃乃逆天之举,唯有坐镇中原,奋力抗金,方能上应天心,下合宿命,岂非正中我等下怀?
此乃攻心之策,非为欺瞒,实为引导。”
陈南一口气说完,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他看着欧阳澈那副震惊、疑惑、三观碎裂却又隐隐觉得似乎有道理的复杂表情,心里暗暗吐槽:妈蛋,这套路放后世,妥妥的封建迷信,谣棍加神棍。
然则时移世易,当今之世,上至天子,下至黎庶,多敬畏鬼神,笃信天命。
为了救兄长,为了不让阿嫂守寡,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节操?暂时扔了吧!
没等欧阳澈完全消化,陈南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其三,口号!”
他语气变得轻快了些。
“有了前面的天象示警和官家神化做铺垫,最后咱们得推出几句朗朗上口、易于传播、又能直击人心的谶语口号!
比如,就说‘火德昭昭,金气当摧’!
道理很简单嘛,我大宋立国,便有火德之瑞,而金人自诩承金德。
五行之中,火克金!
这口号一出来,既符合五行生克的道理,听着就吉利,又能暗合人心思归、祈盼北伐胜利的愿望。
还能狠狠地恶心一下金人,打击他们的气焰,提振咱们自己的士气!
这种口号,简单明了,寓意吉祥,最容易在军民之中流传开来,形成强大的心理暗示!”
陈南侃侃而谈,将这套后世看来漏洞百出、但在当时这个特定环境下,却可能极具杀伤力的舆论战术和盘托出。
欧阳澈低头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将陈南这匪夷所思的“三步走”计划在心中反复推演。
造势……攻心……口号……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目标直指人心,尤其是皇帝那颗最需要“天命”来支撑的心……
越想,眼中光芒越亮,原先的疑虑渐渐被一种大胆的设想所取代。
他之前满脑子都是如何引经据典,写出惊天动地的檄文;如何效仿先贤,当庭痛斥奸佞;如何杀身成仁,以颈上热血唤醒君王……
却从未想过,这看似污浊不堪的政治泥潭里,居然还能有如此……如此“曲径通幽”、直捣黄龙的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