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变化

“李公子，您走好！”

少年眯起眼睛享受着这声奉承，手指在衣襟里来回搅动，布料发出窸窣声响，似乎是要打赏。

小厮期待的望着他……

只见前者露出恍然神色，左手探进怀中作势摸索，

一个铜板被“大方”地抛了过来。

在小厮略显鄙夷的眼神中，穷酸书生缓步离去，

又忽然回头一看。

这可把小厮吓了一跳，完全摸不清楚这位要干什么。

“你能再说一句那个吗？”

“哪…哪个？”

“那个！”

小厮呆滞一瞬，接着恍然道：

“哦——！”

“李公子，您走好，欢迎公子下回再来！”

李顾尘面带微笑，满意离开。

来到喧嚣的集市。

李顾尘挑了两只生龙活虎、脖颈高昂的芦花公鸡，略微讨价还价后成功买下。

又去了“尚糕坊”，买了一包桂花糕。

带着两只雄壮的公鸡、几本杂记和一包糕点，他悠哉悠哉的往家赶去，尽可能让其他人记住自己。

“我并没有刻意隐藏周力的尸体，想来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有人发现了。”

心中思索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城门口。

比起早晨，城外的流民群体竟然又多了不少，挎着腰刀的官差来回巡逻，显然也增加了一些。

但最令李顾尘注意的，是与衣衫褴褛的流民群体格格不入的另外一群人。

或者说是一群车队。

诸多马车组成的队伍停在柳河岸，其间不乏穿着上好丝绸的富商地主和他们的家眷。

不时有苦力从县城搬运物资到马车队伍。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然这些富商地主怎么可能跟贫苦百姓一样选择逃跑？

要知道战事紧张，苦不堪言的是平民百姓。

地主老财之列自然不在其中。

相反，他们往往会借着时局动荡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大发一笔国难财。

李顾尘拉住一名书生模样的人。

“敢问这位兄台，不知发生了何事？”

书生惊了一跳，转身看清前者面貌后，不满道：

“随意冒犯他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闻言，李顾尘心中奇怪，不过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嗯。”

书生神色漠然，颇有些爱搭不理。

这让李顾尘有些不爽，不就碰了一下手而已，哪来的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心中白眼，不过自己有求于人，所以他耐着性子继续询问：

“所以兄台能否告知我具体的情况？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书生诧异地打量了李顾尘一眼，见其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袍，这才明白后者不过是偏远小县的一位穷困书生。

“自然是因为几天前，大乾铁骑踏破了天门关。”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诉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什么！？”

李顾尘一惊。

“大晋几万重兵驻守，屹立数百年不曾被攻破的天门关，就这样没了？”

“嗤！”

书生嘲笑一声。

这种偏远乡下的穷书生，也就只有这点见识。

“几万重兵？这些年为了应对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天门关屡屡抽调精兵，如今的驻兵能剩下四分之一就已算不错。”

“现在大乾破关，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李顾尘没有理会这白净书生的嘲讽，反而道谢一声。

因为对方的一番话让李顾尘意识到，当自己还在想着如何解决一点私人恩怨的时候。

这大晋的天，已经变了！

大乾一个月前叩关，几天前又一举破关。

如此速度，

其之所图，可谓是甚大甚广！

如今大晋腐朽，国力衰败。

直觉告诉他，这次恐怕不是丢一县一郡的事情，很可能整个云州都要被大乾吞并。

如此一来，云州作为两国战场，动荡不安，绝不是什么适合安稳生活的地界。

本来还想在苍山县拜入武馆，靠“道衍录”预支一番武学再去更大的城市发展。

现在看来……

李顾尘想到自己藏起来的几锭大额纹银，反正要跑路了，倒也不必继续担心什么。

还有周闯那狗贼。

“喂，你就这么走了？不说声谢谢？”

一只白皙手掌趁着李顾尘沉思之时，扒在他的肩上。

后者下意识回击，却在抓到某处柔软有弹性的部位后愣了一瞬。

女的？

“你！！”

书生脸上瞬间红成一片，就要发作。

恰好此时，不远处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她恨恨地瞥了一眼装作无辜的后者，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气鼓鼓地选择了离开。

李顾尘心中无语，没想到这种女扮男装的情节真让自己撞到了。

怪不得刚才自己只是碰了一下书生的手，她会有那般反应。

他摇摇头，快步向家里走去。

远处。

书生来到一位白发老者跟前。

“闻伯！”

“小……公子，我们该走了”

老者停顿一瞬，颇有些不习惯。

“不是说要等刘三他们回来吗？”

白发老者摇摇头。

“他们有任务在身，不与我们一道。”

“这样……”

书生没有过多询问，实际上就算问了，闻伯也不会告诉自己。

闻伯忽然注意小姐脸上的异样，好奇问道：

“公子，你的脸？”

“没，没什么。”

书生面色一滞，语气僵硬。

那种事情肯定是不能跟闻伯解释的。

……

另外一边。

李顾尘回到家附近，听到一阵吵闹。

“你个贱娘皮，快开门！”

只见周闯带着几个大汉围在李家门口，试图强行冲开大门。

周围的邻居围成一圈，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帮忙。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几个要干什么！”

陈伯背着猎弓走出人群，神色严峻。

“滚开，老不死的东西。”

周闯直接挥拳向他脸上砸去。

后者冷哼一声，右腿快如闪电，后发先至，正中周闯的腹部。

“狗东西，没人告诉你陈爷当过兵吗？”

另外几个大汉先是一怔，随后一拥而上。

俗话说得好，拳怕少壮。

这老头再能打那也是曾经，现在他气血衰败，还能剩几分战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陈伯刚开始还能应付一二，后面就逐渐有些体力不支。

直到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窜出，手中持着利器，狠狠扎在一个大汉腰上。

李顾尘眼神凶厉，完全不计后果，一刀接着一刀，只要能捅到人，那便狠狠扎进去。

周闯的帮手们纷纷受伤，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

他们来的匆忙，并没有带趁手的武器。

周闯从地上爬起，捂着肚子，恶狠狠地看向李顾尘和陈伯二人。

“好，你们两个给我等着，走！”

看着狼狈逃离的几人，李顾尘心中冷静，并没有选择追击。

冷漠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邻居，诸多熟悉面孔尽在其中，他们不敢对视，纷纷避开视线。

父亲在时常与人交好，于柳河村中名声不错。

没想到真出了事，居然只有陈伯一人愿意出手。

虽说人之常情，但……

良久。

等到四周的围观群众散去，他这才带着陈伯敲响房门。

“诗涟，是我，我回来了。”

“尘……尘哥儿？”

房间内的虞诗涟打开门，脸上满是惊恐与害怕。

她投入李顾尘的怀抱，痛哭起来。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李顾尘抚摸着怀中人儿的青丝，安慰道：

“怎么会，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哎，你们两个真是，好了，忙就帮到这里，老头我要走了。”

“等一下，陈伯。”

李顾尘在虞诗涟耳边说了几句。

后者连忙从家中取出所有碎银，交给了李顾尘。

李顾尘将碎银郑重地放在陈伯手里。

“感谢陈伯的帮助，这里只是一点心意，日后您若有什么需要小子帮助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也罢，那我就收下。”

陈伯好似看出了什么，没有拒绝。

“不过你可要赶快一点，那周闯可不是容易打发的主，还有周家老二……”

……

夜幕降临。

周闯恼火的从县城离开。

二弟居然也不通知自己，昨日就去了别地。

这下只能靠自己解决李顾尘那家伙。

该死的玩意。

真当你爷爷傻是不是？

三弟是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虽不是个成器的样，但就没招惹过其他人。

除了李顾尘！

三弟想要那虞诗涟已经许久。

不是李顾尘杀的还能有谁？

我呸！

周闯吐出一口唾沫，眼中杀机毕露。

必须找个法子解决掉那家伙，告慰三弟在天之灵。

还有虞诗涟，也……

犹豫了一阵，他还是决定留下那小娘子的命，毕竟李顾尘杀了也就杀了。

至于虞诗涟这样的美貌女子，可不是苍山县这地方容易出的。

干脆留下供自己用，也算是替弟弟代为享受。

这么想着，周闯决定趁着这个月黑风高杀人夜，招呼弟兄灭了李家。

“劳资现在就去灭了你！”

“灭了谁？”

“嗯？谁！？”

黑漆漆的夜中，周闯来不及反应，只感觉有道劲风刮了过来。

这道风纤细尖锐，直刮入脖颈，令他发不出声来。

周闯直挺挺地倒下，再也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