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针刺破天光裂

承乾宫的铜鹤香炉还冒着残烟,苏研却已在镜前簪好了那支生母留下的银钗。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腕间碎玉上投下斑驳光影——三日前慈宁宫偏殿的金梅花针被妥帖收在锦盒里,针尖映着晨曦,像淬了冰的眼。

“格格,内务府的轿子到了。”小蝉捧着件石青色比甲进来,衣摆处新绣的缠枝莲针脚还带着潮气,“嫡姐说,殿选时要站得直,别怕那些蒙古妃嫔的眼神。”

轿帘掀开的刹那,苏研看见长街尽头的太和殿鎏金铜瓦。檐角走兽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蹲伏的巨兽,让她想起现代中医院的太平间——都是庄严肃穆之地,只是一个救死,一个判生。她摸了摸袖中锦盒,金梅花针在里面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急诊室里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

太和殿内香雾缭绕,待选秀女们按旗籍排列,苏研站在镶黄旗末位,鼻尖萦绕着各种脂粉香,却掩不住角落里传来的奶酒气——是蒙古来的慧妃,正用帕子掩着嘴窃笑,眼神像刀子般刮过她的石青色比甲。

“哟,这就是钮祜禄家的旁支?”慧妃身边的宫女拔高了声音,“瞧这料子,怕是比咱们宫里的抹布还旧些。”

周遭响起压抑的嗤笑。苏研盯着地砖缝里的青苔,想起嫡姐昨夜说的话:“慧妃是科尔沁部送来的,仗着太皇太后的娘家势,最看不起满洲旁支。”她攥紧碎玉,指腹被硌得发疼,却在抬头时撞上慧妃挑衅的目光。

“旁支又如何?”她往前走半步,石青色裙摆扫过金砖,“至少知道医者仁心四个字怎么写,不像某些人,空有科尔沁的血统,却拿包衣二字当刀子使。”

慧妃脸色骤变,珊瑚珠手串“啪”地甩在掌心:“你敢顶嘴?一个连正经旗装都穿不起的包衣...”

“够了。”上首传来苍老的声音,孝庄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搀扶下走进来,珍珠抹额下的脸色仍有些苍白,右太阳穴隐隐跳动——正是三日前偏头痛发作的征兆。苏研瞳孔骤缩,看见老太后握着手杖的指节泛白,杖头镶嵌的东珠正随着她的颤抖轻轻晃动。

“皇祖母!”康熙连忙起身搀扶,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发出窸窣声响。苏研盯着孝庄渐渐蹙起的眉头,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来了,和三日前一模一样的前兆,额角青筋暴起,呼吸变粗,右手无意识地去按太阳穴。

“哀家...头又疼了...”孝庄话音未落,突然踉跄着后退,手杖撞在蟠龙柱上发出巨响。慧妃惊呼着后退半步,裙摆扫翻了身后的香炉,檀香灰撒了一地,像场突如其来的雪。

“快传太医!”康熙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苏麻喇姑扶住孝庄,急得满头大汗:“太皇太后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可太医还在御药房...”

“让开!”苏研突然冲出队列,锦盒在袖中划出弧线,金梅花针被她捏在指间,在殿内烛火下泛着冷光。慧妃尖叫着阻拦:“放肆!你想对太皇太后做什么?”

“治她的头疼!”苏研拨开慧妃的手,针尖在孝庄风池穴前顿了顿,“太皇太后肝阳上亢,气血上冲脑窍,再等太医来,恐有中风之险!”

“你一个待选秀女懂什么!”慧妃想抢针,却被苏研反手扣住手腕,合谷穴上的刺痛让她瞬间麻了半边胳膊。康熙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龙袍下的手不自觉按上腰间佩刀——这丫头竟敢在殿选现场动武?

“信我!”苏研盯着孝庄紧闭的双眼,梅花针闪电般扎进风池、太冲二穴,指腹在针尾轻轻捻转。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响,所有人都盯着她翻飞的手指,金梅花针在孝庄穴位上微微震颤,像振翅的蜂鸟。

三息之后,孝庄长长吁出一口气,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她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竟带着几分清明看向苏研:“怪了...这头...许久没这么清醒过了。”

苏麻喇姑惊得捂住嘴,刚才还疼得满地打滚的太皇太后,此刻竟能坐直身子。康熙快步上前,扶住孝庄的手,触手竟是一片温热——方才还冰冷的指尖,此刻已恢复了血气。

“你用的...是什么针法?”孝庄盯着苏研手里的金梅花针,那是她三日前赏赐的物件,此刻在这丫头手里,竟像活了过来。

“回太皇太后,”苏研收回针,指尖沾着点点血珠,“是汉医的泻血通络法,辅以捻转补泻,引气血下行。”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龙椅上的康熙,“太医院的方子虽好,却少了‘通’之一字,如治水只知堵,不知疏。”

康熙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黑釉瓷般的瞳孔里映出她素净的脸庞。这丫头方才扣住慧妃手腕的狠劲,施针时的冷静,还有此刻不卑不亢的言辞,哪里像个待选秀女,倒像个在太医院浸淫多年的老大夫。

“钮祜禄·婉宁?”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特有的沉郁,“你可知,在殿上对太皇太后用针,是何罪名?”

苏研心脏猛地一缩,却听见孝庄在旁轻笑:“皇帝啊,哀家这把老骨头,可是被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说...该赏,还是该罚?”

慧妃脸色煞白,珊瑚珠手串掉在地上,滚到苏研脚边。她看着康熙渐渐柔和的眼神,突然明白——太皇太后这是在给她铺路。三日前慈宁宫的针赌局,今日殿选的急救,都是老狐狸布下的局,要把她这颗棋子,光明正大地摆在棋盘上。

“钮祜禄氏婉宁,”康熙站起身,龙袍上的金龙在烛火下仿佛游动起来,“因救治太皇太后有功,着封为宁常在,赐居承乾宫偏殿。”

殿内一片死寂。几个蒙古妃嫔倒吸凉气的声音清晰可闻,慧妃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研跪在金砖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包衣待选秀女,到皇帝亲封的常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金梅花针竟为她扎开了这深宫的第一道门。

“谢皇上恩典,谢太皇太后恩典。”她磕头谢恩,碎玉从袖中滑落,掉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孝庄的目光落在碎玉上,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对康熙低语了句什么,惹得年轻的帝王看向苏研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承乾宫...紧邻慈宁宫。”慧妃突然尖声开口,语气里满是怨毒,“皇上这是让她方便给太皇太后‘扎针’吗?”

康熙皱眉,还未开口,孝庄已拄着手杖站起来,珍珠抹额在烛火下流光溢彩:“慧妃啊,哀家这头疼病,怕是以后要常劳烦宁常在了。你若是羡慕...不如也学两针?”

慧妃脸色由白转青,终究不敢再言。苏研起身时,看见她袖口露出的银镯子——正是宜妃赏给姨娘的同款,镯子内侧刻着朵半开的茉莉,和她生母碎玉上的纹样...

“宁常在,”康熙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随苏麻喇姑去承乾宫吧。选秀之事,后续再议。”

走出太和殿时,阳光突然刺破云层,照在苏研石青色的比甲上。她回头望去,看见慧妃站在殿门口,眼神像淬了毒的箭,直射过来。

小蝉吓得躲在她身后,却听见自家格格轻笑一声:“躲什么?这宫里的箭,往后有的是。”

承乾宫的红墙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苏麻喇姑领着她穿过抄手游廊,廊下的鹦鹉突然开口:“新主子来了——”声音尖细,像在报喜,又像在警示。

苏研摸着袖中的金梅花针,想起康熙临走时看她的眼神,那里面除了赏识,似乎还有一丝探究,像在看一件既熟悉又陌生的旧物。

“小主可知,为何皇上把你分在承乾宫?”苏麻喇姑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慈宁宫飞檐,“因太皇太后说,小主的针...能让她睡个安稳觉。”

苏研心中一动,想起三日前孝庄盯着碎玉的眼神。老狐狸果然知道些什么。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几只鸽子带着哨音飞过,哨音悠长,像极了现代医院的救护车鸣笛——都是警示,都是新生。

“对了,”苏麻喇姑从袖中掏出个锦袋,“这是太皇太后让奴婢交给常在的,说...与小主的碎玉有关。”

锦袋入手微凉,里面是个巴掌大的檀木盒。苏研心跳加速,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块缠枝莲纹的玉佩,玉质温润,与她的碎玉严丝合缝,只是玉佩背面刻着个模糊的“孝”字,像是被刻意磨过。

“太皇太后说,”苏麻喇姑低声道,“让常在收好,莫要再让人看见。”

苏研握紧两半碎玉,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孝庄...孝昭...难道生母的死,真的和太皇太后有关?她看向慈宁宫的方向,飞檐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像老狐狸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小蝉,”她突然停下脚步,“从今日起,该称呼本格格为小主了。”

小蝉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自家格格将两半碎玉合在一起,缠枝莲纹终于完整,像朵在深宫里悄然绽放的花。

苏研摸着玉佩背面的“孝”字,突然想起嫡姐体内的寒毒,想起宜妃党羽的算计,想起康熙袖口可能藏着的密折——这承乾宫的路,怕是比太和殿的金砖还要硌脚。

“走,去看看咱们的新屋子。”她把玉佩贴身藏好,金梅花针在袖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敲响了第一声鼓。

承乾宫偏殿的门被推开,灰尘在光柱里飞舞。苏研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好,白纸一张,正好用她的针,画出不一样的风景。

只是她没看见,在她转身的刹那,慈宁宫的窗棂后,孝庄正握着另一半玉佩,对着阳光轻叹:“科尔沁的风,终究还是把你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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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承乾宫红墙刺目,偏殿门开,尘灰在光柱中旋舞。苏研指尖捏紧合璧的碎玉,缠枝莲纹终于圆满,玉佩背面磨痕的“孝”字却如冰锥刺心——孝庄?孝昭?生母血崩断针的真相究竟指向何方?慧妃淬毒的眼神、康熙探究的凝视、苏麻喇姑那句“能睡安稳觉”的深意…承乾宫绝非避风港,而是风暴眼!空荡的殿宇如白纸,宁常在的金梅花针已蘸满墨——她要画的,是复仇的经络图,更是破局的生死符!️【火速加入书架】,看医女小主如何在这龙潭虎穴,以针为笔,血绘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