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刑者林涛

林涛睁开眼,手握环首刀。

地牢幽冷,一灯如豆,人面鱼身的尸首横躺在地上,血水汩汩,经流脚下。

外面隐约有锁链的撞击声传来,还夹杂着如野兽发出的尖啸和嘶吼。

这是哪里……

紧握刀柄,打量四周。

前世今生的记忆,走马灯般的掠过脑海。林涛很快从记忆中明白,自己应是觉醒了宿慧。

“还不如不醒来呢!”

这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甚至更不是蓝星。

当下是大晋,白帝六十五年。当今圣上虽然励精图治,但仍解不了饥荒瘟疫,天灾人祸。以至人死鬼活,妖魔四起,民不聊生。

母亲病故,父亲暴亡。

林涛子承父业,接替了父亲的编制,在淮泽县斩妖司做了一位刑者。

什么是刑者?

砍人脑袋的叫做刽子手,斩杀凶魂厉鬼、妖祟邪魔的便叫做刑者。

眼下的这头鱼祟便是:

他是本清水河乡中一大户人家的家奴,因与主母私通,被主人家发现,双双浸了猪笼。谁料这家奴竟阴魂不散,附着鱼身,成了妖祟。

白日里潜居于水中不出,夜半发出呓语,引诱村妇与之媾和,更是长达数年之久。

后,因乡内一寡妇,诞下一头半人半鱼的怪胎,被村民无意撞破,上报斩妖司,这才由刑者捉拿归案。

而在司内,凡入职的刑者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斩一头妖物练手。

一来,试手。

二来,也有选拔的意思。

于是。

它被分配到林涛手中。

虽是个不入流的玩意,但毕竟是邪祟。前身斩杀后,一时被祟气所冲,精神受到巨大冲击,导致前世记忆苏醒。

瞥了眼双目怒睁的鱼祟,林涛心中满是无力。

听起来刑者归属斩妖司,独立于三司六部。吃皇粮穿官袍,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看似威风八面。但实则县内极少有能善终的刑者。

下场无不凄惨悲凉,或暴毙、或不祥、或病亡,或妖化。

今生的父亲,便是无故暴毙。若不是觉醒宿慧,自己也会落得一个疯魔的下场。

“这狗日的世道!”

忽的从太平盛世,沦落至此,林涛只觉得落差太大。

如果有可能,宁愿做个小货郎。弄些买卖,搞点发明,出些血去打点官府,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个安稳。

可如明朝般的户籍制度,让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今天撂挑子,明日就会被问斩。

“这该如何是好啊……”

正叹气时,不想忽然——

神智一阵恍惚。

眼前豁然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林涛似乎看见鱼祟被端放在了秤盘上,另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像是在调拨秤砣,微微一移,秤杆四平八稳。

啪啪啪!

与此同时,算珠响起。

像极了做买卖。

还未等他体会出个真切来,便从恍惚中醒来。

面前再无秤杆、秤砣、鱼祟,算珠声也悄然停息。

但眼下却莫名多了一行字:

命数——

四分七厘。

“这是卖尸,还是在算的斩妖功绩?四分七厘,莫非是它的价钱?斩妖,命数,奖励……””

前身活了十五年,从未经历过这等情况。

再一瞥眼下的鱼祟,林涛心中已经了然。

外挂虽迟但到!

没有金手指,莫说在这个诡谧的社会中立足,能寿终正寝都算是奢求。但外挂的出现,让他看见了自保立足的可能。

“话说回来,命数该怎么使用?”

林涛还打算弄清命数的用法。

但不成,号响了。

号声穿透牢房,清醒惊神。他们是来试手的,校场还有人在等着他们。

走出牢房。

阳光成了实质,照的林涛一阵恍惚。

广场上,五十多名年轻的刑者站成一排。

他们大多和林涛一样,子承父业。有的那一脉已经死绝,是从其余三族过继而来的孩子。在此之前,人都没杀过,谈何斩杀邪祟。

因此各个面色难看,白如金纸。

穿着便服,手持蛇鳞鞭的斩妖司校尉陈江,铁塔般矗立在小吏面前:

“到齐了?”

“还,还没。”

人群中响起弱弱的声音,“白叶河的林动、叶寒、唐三,都还到。”

“嗯?”

陈江一瞥,随即平淡道:“不用等了,八成回不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都是刑者家庭出身,自是知晓‘回不来’是什么意思。

林涛心头猛颤,他们这群人今天才进斩妖司,结果就死了仨?

“忙活了一上午,都饿了吧?斩妖司内千般差,但唯有一样好。顿顿都有大鱼大肉,绝对管饱!”

陈江招了招手。

嘎吱吱~

轱辘轧地的声音传来。

只见厨子推车过来,抬下一只铁皮箍起的木桶。

众人踮脚一瞧,盆里竟装的三分熟的猪肉,大半还呲呲冒着血水。

林涛喉咙滚动一下,只觉得腹中在造反。

“呕。”

短短片刻。

学徒吐了满地,空气弥漫起难闻的腥臭味。

“吃吧,各位同僚!你们过不了这一关,日后见了邪祟,怕是连一个照面都活不了多久。”

陈江面如铁板,声音忽然拔高:

“怎么都不动,莫非还要本校尉亲自喂不成?”

林涛还在犹豫,但已有一猿臂蜂腰的少年扑了过去,抓起猪肉大口咀嚼、吞咽。

“卫海?是个狠人!”

记忆告诉他,面前少年叫做卫海。

其父,是上一任总教习。死于七年前妖祟攻司一战,其兄长、于半个月前忽然暴毙。如今这一脉,只剩他与妹妹,倘若他死了,顶上的就是他妹妹卫薇。

有卫海做例,其他人这才动手。

林涛也硬着头皮上前。

“都吃完了?”

冷眼瞧着干呕的众人,陈江转眼一瞥:

“吃饱之后才有力气,身为刑者,得习惯各种场面。今天这只是第一课!陈某在斩妖司担任什么职位,想必你们都早已知晓了。”

传功的!

林涛早已清楚。

陈江是司内的总教习,也是二把手,从七品。

不过,斩妖司的人,见官大一品。

“今后,你们的所学,均由我来传授。你们这些小崽子,都是刑者的后人,应当清楚这个行当的凶险。不想死,就好好的学。”

陈江声音洪亮,后几句更是震耳欲聋。

不少人忍不住捏紧拳头,其中就有第一个吃生肉的卫海。

“咱们先从‘七禽功’开始!此功放在江湖,属于熬打体魄的上乘武学,但在斩妖司内却只是不入流。而你们当中,九成九都已经学过。”

七禽功不难,取自于虎、鹿、熊、猿、鹤、马、鱼的动作。

此功,允许刑者在直系血脉内传授,大多都学过。没觉醒宿慧前,前身也练过。

只是其母难产,前身险些早夭,先天不足,半生不熟。

再后来,其父又说找到了门路,能撤消他这一脉的黄册,后人子嗣不用再入斩妖司。可还没等到好消息,父亲便已暴毙,而他也被迫入职。

“所以,我只教一遍!”

说完,陈江已是脚步一踏,扎起马步。又见三指一扣,臂膀与膝平行,手掌前伸。

众人立即跟学。

但陈江不像有耐心的,期间也瞥见林涛的生疏,但依旧只教了一遍,便甩手离去。

不过没人停下,都一遍遍的练着。

尤其是卫海。

他的娴熟程度,远胜他人,却仿佛沉浸其中,不曾半点偷懒。以林涛微薄的眼力依旧能看出,对方的‘七禽功’远超众人,甚至已经超过了原身的父亲。

其余人也都不差,练的有模有样。

“我居然是垫底?也底子太差了吧?还有这命数,我该怎么用?”

林涛一边咬牙坚持着,一边琢磨着命数的用法。

但不管他如何尝试,命数都毫无动静。

不知不觉,‘七禽功’已经完整的演练了一遍。

眼前忽的闪烁了一下,一行字迹出现在了命数之下。

当前武学:

七禽功:(未入门)

林涛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命数的用途。

“加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