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家姐

“大家姐？”突然凭空多了个姐姐出来，霍建明有些懵。

林妙芬随即又指着霍建明对罗惠玲说道：

“阿玲，这是你的大弟霍建明，对了，你的小妹霍诗雅还在楼下虾叔的药材铺跟着虾叔背那个什么汤头歌诀。

阿玲，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不要拘束，我下去把小雅叫上来，你去帮你大弟烧火做饭吧！”

说完，她转身出门下楼去了。

林妙芬如同机关枪扫射一般，突突突的说了一通便离开了，客厅里的霍建明和罗惠玲对视了一眼，突然都笑了起来。

笑毕，霍建明见她仍然很拘束，便主动问道：

“玲姐，你会做什么菜？”

“阿，阿弟，我会蒸鱼，还会做顺德菜，我是顺德人。”罗惠玲看了一眼叫自己玲姐的霍建明，试着喊了他一声阿弟，见他没反对自己这样喊他，语气立即变得流畅了起来。

“啊？玲姐，你是顺德人，还会做顺德菜？那太好了，我今天买了条鲈鱼，那清蒸鲈鱼就交给你了！”

霍建明前世是个吃货，顺德美食闻名中外，顺德本地人更是流传着一句很傲骄的话：出了顺德，没啖好食！他经常开车去与番禺仅一河之隔的顺德寻找美食，最喜吃顺德厨师做的清蒸鱼，那火候把控得简直是妙到毫巅，美味极了！

听到罗惠玲说她是顺德人，还会做清蒸鱼，霍建明果断的让贤，让她来做清蒸鲈鱼。

“那，那我就试试看，看看我做的清蒸鲈鱼合不合你们的口胃？”罗惠玲听他让自己做清蒸鲈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

化解对方拘束和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之间尴尬的最好办法之一，莫过于是两人同做一件双方都喜欢做的或者是擅长做的事情了，比如，一起烧火做饭。

真正的吃货，几乎都是懂得烹饪，也喜欢烹饪的，霍建明便是。

当林妙芬和霍诗雅回到家里时，厨房里一起烧火做饭的霍建明和罗惠玲已有说有笑了。林妙芬探头看了一眼厨房，会心一笑，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两人一起烧火做饭，速度自然比平时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功夫，四菜一汤便已摆上饭桌：清蒸鲈鱼、凉瓜炒牛肉、荷兰豆炒腊味、椒丝腐乳空心菜和凉瓜黄豆排骨汤。

吃饭时，林妙芬拉着罗惠玲，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和儿子女儿细说罗惠玲的事情：

“阿玲去年才和父母来香港，住在石硖尾那边的棚屋。她母亲是番禺沙湾人，是我中学同学。高中毕业后，她嫁到顺德大良，我和你们阿爸结婚后便来了香港。

前段时间，石硖尾那边的棚屋火灾，阿玲上学去了，逃过了一劫，但她父母却被烧死了。

今日，我随报社记者去采访被大火烧了的棚户的安置情况，听到有人为了避免被人强迫卖到妓院，要当自梳女去有钱人家当女佣，我很好奇，便过去了解了一下。

这才发现要当自梳女的竟然是我中学同学的女儿。

这都什么年代了？阿妈自然是不可能让你们玲姐去当一辈子不能嫁人的自梳女的。

因此，阿妈便认了你们玲姐为女儿，把她带回家，与我们一起生活。

阿妈还要供她读书！她下学期就要上中五了，她以后要是能考上大学，那阿妈便供她上大学！上不了大学，阿妈便给她找份工作，以后一定要让她风光大嫁！

明仔，小雅，阿玲以后就是阿妈的大女儿，是你们的大家姐，知道了吗？”

“哇，太好了！我也有姐姐了！阿妈，我以后可不可以让姐姐帮我梳辫子？翠玉、碧芳、王妮她们都有姐姐帮她们梳辫子，就我没有。”霍诗雅听完，立即兴奋的说道。

“当然可以！那以后就由阿玲帮你梳辫子了，开不开心？”林妙芬一听，开心的笑了，看了一眼罗惠玲，见她笑着连连点头，立即对霍诗雅说道。

说完，她看了看三人，开心的笑了笑，说道：

“开饭！”

当晚，罗惠玲便在霍建明家里住了下来，与林妙芬、霍诗雅同挤一床。

第二天是礼拜天，林妙芬休息。

一大早，她便出了门，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人，抬着一张双层铁架床进了屋，放进了她的房间，靠墙安放。随后又带着罗惠玲和霍诗雅下楼去附近商铺买了两张床埑、两套床单、两套枕头、两张被子回来。

罗惠玲和霍诗雅睡铁架床，霍诗雅年龄小，怕摔着她，林妙芬安排她睡下铺，罗惠玲睡上铺。

忙完这些，她又带着罗惠玲和霍诗雅去了一趟商场，给两个女儿各买了几身衣服，给大女儿罗惠玲买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一些女人用品和生活用品。

傍晚，去各赌档卖烟仔弄钱回来的霍建明，发现饭菜已经做好了，家里有些不同了。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吃晚饭。今晚的饭菜由罗惠玲一手操办，味道之好让霍建明大快朵颐，他嘴里还嚼着一块豉汁蒸排骨，筷子却已伸向了那盘清蒸老虎斑，立即便被林妙芬教训了，她直接用筷子轻轻抽打了一下他的手腕：

“吃没吃相！”

“阿妈，阿姐做的饭菜比我做的好吃多了，以后我负责买菜，阿姐负责做，好不好？”霍建明连忙把手缩了回来，看了看罗惠玲和母亲，说道。

“不行，菜当然是得由你负责买了，但烧火做饭你们姐弟两个轮流或者一起干！”林妙芬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对他眨了眨眼，笑咪咪的说道。

“哎呀，阿妈，那我太吃亏了！阿姐，打个商量，你帮我做饭，我把卖烟仔赚到的钱分你一点，嗯，每天分你两块钱，怎么样？”

“阿玲，别答应他，他去卖烟仔，每天最少都能赚一百多块，低于五块，不，是低于十块别理他！”

“十块就十块，阿妈，阿姐，那就这样说定了！”

“行，阿妈替你阿姐答应了！对了，今天的十块钱，吃完饭你就得给，要算就从今天开始算起！”

罗惠玲起初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家子人的气氛很好。随后，一点也不笨的她便明白过来了，自己的养母和弟弟在唱双簧，通过这个方式在给自己零花钱！他们这是顾及自己的感想或者说是自尊，担心直接给零花钱，自己不肯收。

想明白了这些，她心中非常感动，非常温馨，已是泪流满面。

“好了，别哭了，你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员，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应该好的坏的都一起分享，一起承担！

阿妈也是今天带你出街，给你买东西，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的，这才和你弟弟想用这个办法给你一些零花钱，让你自己喜欢什么便买什么。

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身上没有零花钱，怎么行？”

“阿妈！”罗惠玲听了，再也忍不住了，她扑在林妙芬怀里，放声痛哭，终于对林妙芬喊出了“阿妈”这两个字。

“哎！”林妙芬听她喊自己阿妈，立即开心的应道。但却没劝她别哭，而是任由她渲泄。

林妙芬非常清楚，一个父母突然双亡，为了不被人强迫卖到妓院而要去当自梳女的少女，她的内心究竟承受了些什么，如果不渲泄出来，那是要出大问题的。这些，经历过丈夫遇害，家中顶梁柱、主心骨突然没了的她，深有体会，也感同身受。她自己也是时到今日，才慢慢缓了过来。

第二天，林妙芬请了一天假，将罗惠玲入户在自己家，带着她办理了转学手续，将她安排在铜锣湾官立中学继续上学。

一个礼拜之后，学校放暑假。

有了罗惠玲，霍建明自然是轻松了许多，烧火做饭和带妹妹，基本上都已由罗惠玲负责。

学校放假之后，他每天去虾叔药材铺练武习医之后，在香港到处跑，熟悉香港方方面面的同时，在各赌档卖烟仔弄钱。

罗惠玲也很快便融入了这个家，她也想在暑假期间去找份工作，和霍建明一样去赚钱帮补家用，却被林妙芬坚决阻止了，只好主动承担起了所有家务。

转眼之间，已是1955年6月中旬。

6月19日这一天，陈统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这些日子以来，他总共收购了十八家小报社，已合并成了一家，让霍建明赶紧过去办理移交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