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组:《燕喜亭记》与《小石城山记》

《燕喜亭记》和《小石城山记》皆为远谪贬所之作。韩记作于贞元十九年(803年)自监察御史出为山阳令时,亭在连州,山阳为连之属邑。柳记作于元和七年(812年),时宗元贬官永州已有八年。

同在贬谪中,两记的格调很不同。《燕喜亭记》写同为贬官者的友人王弘中在连州发现天然美景,韩遂取经史中寓美善之意的文辞,为其地之丘、谷、瀑、洞、池、泉等命名,并“以屋曰燕喜之亭,取《诗》所谓‘鲁侯燕喜’者颂也”。此后由州人对此处山水的赞美,述及弘中“贬秩而来”漫漫长途中经历的无数山水,联系“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古训,称赏友人对美景美德的不懈追求。通篇叙写贬谪中营造美山美水的自得其乐,寄意深远,情怀壮阔,气盛言宜,文有蓬勃之势、疏朗之气与雄放之风。

《小石城山记》写此山景致,突出其“无土壤而生嘉树美箭,益奇而坚,其疏数偃仰,类智者所施设”的特点,紧接着是一番意味深长的议论:

噫!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及是,愈以为诚有。又怪其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劳而无用,神者倘不宜如是,则其果无乎?或曰:“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或曰:“其气之灵不为伟人,而独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余未信之。

借小石城山所发的一通议论,作者将积蓄胸中多年的怨气,巧妙地加以宣泄。茅坤评曰:“借石之瑰玮以吐胸中之气。”[24]文中以弃物喻弃人,以奇景“不得一售其技”喻己一贬不复,金圣叹云:“笔笔眼前小景,笔笔天外豪情。”[25]可见寓情于景之蕴蓄。至于“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更是作者极为自负不甘屈辱的心声,在敛蓄中而见峭拔的文风,于此可谓展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