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惨淡

姜家小院内，姜二爷拿起姜沁柔泡的清茶，微微抿了一口，却感觉淡的没味儿，果然人老了，连茶都吃不香了。

“二爷这是……”

姜二爷突然要去县城，让姜浩天有些措手不及，眼底闪过一抹悲怆，心里感觉拥堵不通，这种情绪，他很少有。

“人老了嘛，有些事思来想去，还是早些办了为好，不然怕是没有机会嘞。”

姜二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村子，我住了一辈子，当年大哥还在，孙林两家虽有不悦，但也能过得，哪像现在这样方枘圆凿，龃龉不合。”

“那二爷是想……另建村子？”

二爷话都说到这里，姜浩天自然能想到他要干什么，说到底，还是孙林两家的做法，让二爷心寒了。

听说那两家昨天竟然开始封井毁苗，抽刀砍人了。若非孙家孙铁崖赶到，低头服了软，怕是两家势必要死上几人。

“是呀，北向村毕竟狭长，山林居多，田已经开垦的差不多了，这些年，村内的矛盾愈发尖锐，与其争来夺去，害了性命，不若开辟新的族居。”

“那二爷可有合适的处所？”

姜二爷用手在地上比画，“沿着古华道北上，有座山脉，山下曾经有座废弃的村子，我年前的时候去过，那里虽然荒废许久，但尚可一用。”

看着姜二爷画的地图，那个地方其实也不算远，两天来的路程，但是却多山丘，周遭田地肯定是比不上北乡村的。

这种地方并不是移居的首选，但有个条件是姜浩天无法拒绝的。

此地更靠近太湖，他可没有忘记灵神宗的至宝——三光瓶可还在太湖底呢！

“既然二爷决定了，孙儿自当追随。”

老样子，给二爷打了壶酒，姜浩天本想送二爷回院，但被二爷骂道：“臭小子，二爷还没老到走不动路。”

无奈作罢。

“二爷他……大哥可有办法……”

“火龙道人储物袋内灵物丹药，一路跑命早已消耗殆尽，其内并无续命灵药。”

面对姜云鹏的略带哀嚎的询问，姜浩天遗憾开口。

“不过倒也无碍，待到太湖边缘，看是否能寻些灵物，滋补一二，或能延续两年。”

姜浩天内心不断翻过火龙道人记忆，其中续命之法，多为给修士吊命所用，且多恶损阴邪，难堪大用。

哎，二爷到底年岁大了些，不知这修仙功法是否真的无用？

……

……

相比姜家现在人人愁思难却，留恋故土。

林家祠堂的林氏族老们却在窃窃私语，那个在外凶名赫赫的林老爷子，此刻却双眼通红，健硕的身躯两日之间便形如枯槁。

他拄着拐杖，强撑着身体，看向堂下众人问道：“可查明那孙家是否故弄玄虚，瞎编乱造出一个仙人？”

堂下族众默然，竟无一人答声，全都静若寒蝉，装聋作哑。

“说话呀，都聋了？”

“父……父亲，据我们收买的家仆说，当晚的确有仙人降临，带走了一名孙家子弟。”

此话一出，大堂骤然沉寂，莫名的压抑冲击众人心神。

“不可能，仙人何等尊贵，收徒要求又是何等苛刻，若非仙族子弟，整个县城又有几人得入仙人法眼，他孙家怎配？”

“可现实就是，孙家的确撞了大运，出了位麒麟子。”

又是长久的沉默，林家老爷子坐在高位，眼中闪过惧怕，捂住拐杖的手不断颤抖，嘴唇几度张合，却始终无法张开，他感觉口中微甜，耳中响起砰砰的心跳声。

“我就说了，莫要招惹灾祸，轻启衅端，尔等就是不听！”

“现如今结下死仇，为之奈何？”

“老二，你还有脸说，那天是何人信誓旦旦的说孙家在扯谎，他孙家就是天生贱胚，与丐户无异，绝无可能沾染仙气，怂恿族正往死里下手？”

“那谁能想到，我们这地界，穷的叮当响，都几百年没仙人出没，谁能知道……再说，我说下死手，族正就真敢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失声不语。

祠堂烛影摇红，照出这些族老惊恐丑陋的姿态，林老爷子握住拐杖的手不断用力，指缝间涔涔溢血，他都毫无所觉。

这就是仙人呀，当凡人知道他真真触怒了一位仙人，哪怕仙人未至，恐惧也会化作饕餮巨兽，将他吞食殆尽。

噗——

林家老爷子眼前一花，只感觉胸口一轻，似乎顺畅了许多，向前看去，他的几个孩子正围在他眼前，嘴巴不停张合，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这一日，带领林家和孙家抗衡四十余年的林家老爷子居然被活活吓死。

而死后，其尸体被送往孙家赎罪。

谁能料到，叱咤风云一辈子的林老爷子，落得个英雄一世，凄凉收场的结局。

……

……

姜浩天驾着驴车，载着姜二爷晃晃悠悠的行到三岔口，扬起鞭子一个空响，驴车自觉拐向左边的道路。

车上姜二爷还在捂住他那紫砂壶，不愿松手。

“二爷，这枚紫砂壶有何特殊，竟让您老如此爱不释手？”姜浩天好奇问道。

“人老了，自然容易念旧，这算是为数不多的老物件了，珍贵着呢。以后传到你小子手里，可千万别丢了碎了。”

姜二爷哈了口气，边擦壶身的灰尘边悠悠道来。

“哪能呀，你呀一定长命百岁，再说我可不稀罕那宝贝，有机会让您老人家看看我的宝贝，保证惊掉您的下巴。”

二爷憨笑道：“臭小子，连二爷都打趣儿，二爷什么没有见过，还惊掉二爷的下巴，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姜浩天大囧，小时候，二爷那是出了名的严厉，他又早智跳脱，自然逃不了一顿柳条。

山路难行，哪怕坐着驴车，爷俩也是累的够呛。

太阳又毒，不得寻一处树荫纳凉。

二人交换着吃了些干粮，却见前方烟尘四起，响起阵阵惊雷。

姜二爷到底还是人老心不老，眼明手快拉起姜浩天，躲到路边的林子里。

“别是遇到骑马的强人吧？”

姜浩天摇了摇头，他已然胎息修为，虽不算高，但感知还是超出常人许多，自然感知出马队来路，“不是强人，是一队轻骑，怪哉，此地为何会有轻骑经过？”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老人的认知，二爷破天荒的摇了摇头。

骑兵来去匆匆，丝毫不在意路边的驴车，如疾风骤雨般呼哧而过。

突然经过的骑兵打破了原本轻松的氛围，姜浩天赶紧拉起驴车，鞭响驴叫不绝于耳，朝着华阳县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