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姜风

退出后院，孙铁崖窝在门槛上皱起眉头，眼神变幻不定。

孙家和林家交恶，两家心里都窝着火，但原本好歹也能维持住表面的安宁。而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皮，结下死梁子了。

偏偏那林家又桀骜难驯，蛮不讲理，如搅屎棍般惹人烦。

“头疼，原本好好的一桩喜事，咋就变得晦气连连。”

虽然孙家人丁兴旺，村里本家众多，外村沾亲带故的更是不少，但现在这种情况是他不想面对的。

早些天他就劝过爹，如今搭上仙门的路子，且先忍让为妙，待松儿修行有成，那些刺头便似犁辕下的耕牛，还不任由打杀？

可是爹就是不听，死要争那无用的面子，这下倒好，全都乱成麻絮，隐患不断。

就在孙铁崖将头缩在衣领内苦思对策的时候，一个和他脸庞有几分相似的半大小子拿着横棍，跨起捆绳，气冲冲的就往门外走。

“你干嘛去？”

“爹，爷不是说要弄死那姜老头子吗，我这就找些族人帮忙去，给咱爷出了这口气！”

半大小子兴奋地扬起手里的横棍，一脸得意。他感觉在这家里终于有丝用武之地。

哼！待我绑了那老家伙，看以后谁还敢说小爷我不务正业，一事无成。

“你——”

“蠢货！”

听闻此话，孙铁崖只觉心脏都慢了半拍，气血直冲上脑门，脸色憋成猪肝色。

“你爷老糊涂了，你小子也跟着瞎胡闹?那姜家虽然在村中根基不如林家。但也是大家族，光姜家本族起码有一百多户，现在我们已然和林家交恶，你不思如何化解，还去招惹这等大麻烦？”

“老子咋就生了你这个蠢蛋，愚人，傻子！！”

“你给老子滚回房去！”

怒气攻心的孙铁崖扬起巴掌，啪的一声扇在孙峰懵逼的脸上。

孙峰头冒金星，眼花缭乱，嘴角渗出鲜血，无助的捂住脸，见父亲那杀人般的眼神，吓得呆愣半刻，忙惊呼饶命，连滚带爬的跑回后院。

看着院子里散落的棍绳，孙铁崖竟气急而笑，“哼哼，驴粪蛋子表面光，就知逞匹夫之勇。我族现有儿孙拜入仙门，居然还思与那泥腿子拼命，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顺了口气，孙铁崖抚着院门缓缓坐下，看向远方，不由想到远在仙门的小儿子，也不知松儿在仙门如何，可还吃饱穿暖？

心念转动，自嘲起来，“那可是仙门呀，怎会短了我儿吃食？”

……

……

“我给你们说，那林老爷子真是神勇不减当年，三句就骂的孙家儿口喷鲜血……”

姜浩天半掩着笑意，坐在靠椅上看向院中，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只脚踩在石桌上，双手叉腰，扯着嗓子，满脸通红的讲述孙家大院的那场大乱斗。

周围除了弟妹外，还围着群稚子，大都七八岁的样子，全都两眼放光，充满好奇。

前两年，二爷见姜浩天在教导弟妹读书识字，便叫来族中小辈，跟着一同学习。

按照二爷的话说：“教四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这叫一网打尽满河鱼，万一教出一个状元嘞。”

他们大多是姜家的小辈，其中有几个小家伙见了姜浩天，还得乖乖叫声叔公。

“大哥，这孙家露出风，说是有子弟拜入仙门，不知……”

二弟姜云鹏听着那幼童的话，却是满脸忧色，不由看向慵散的大哥。

只见大哥不慌不忙的伸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大抵是真的，但那又如何，仙门修行祸福同戚，那小子能熬过多久还不知道呢，更别说我等的机缘，还能弱了他？”

说完，姜浩天径直来到人群中，那孩子讲得兴起，早已脖颈通红如煮熟的虾，将孩童抱了下桌来，朗声道：“趣儿事听完，昼讲也应开了，诸生各归其位！”

众孩童听闻，有条不紊地回到各自座位。

“灵悦，坐到大哥面前来！”

却是姜灵悦在人群后面猫着腰，打算悄悄溜掉，没成想瞬间被大哥识破。

面对全场瞩目，也不尬，挺起身子，径直来到姜啸虎座位坐下，后者挠挠头，找个空位坐了下去。

“诸子请先全文朗诵一遍《姜风・无衣》。”

族中子弟们，纷纷拿起书简，铿锵有力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

稚嫩的咏诵荡去午后的烦闷，檐角的麻雀仿佛也激起内心的豪气，跳到房檐，理了理羽毛，扇动稚嫩的翅膀，欲冲上九天云霄。

姜浩天踱步在稚子声声高颂中，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别样的坚毅，姜家祖上漂泊流浪许久，自是造就了雄厚的家风，在丝丝音浪中，莫名的情愫正在悄无声息的滋生。

小院门口，姜二爷顶着日头，伫立许久，呆呆看向那群孩童朗诵，他感觉那声音振聋发聩，好似父亲描述中的姜家族学。

看见姜浩天那小子向他缓步走来，二爷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理会他。

姜云鹏早就悄悄退出课堂，拿起椅凳，扶着二爷坐下。

二爷费劲地坐稳，不由想到最近孙林两家的糟心事，他们闹吧闹吧，连带着些散户都不安稳。

最近为此他操碎了心，总是感觉身子骨愈发见轻了，往日还能扛米的臂膊，如今捂住这枚紫砂壶都颇为吃力。

他终究还是老了！

恰似那秋叶般飘零下落，不胜霜露矣！

骄阳西斜，小家伙们辞别先生，踩追着别家孩子的碎影，嬉戏抓闹间向院口跑去。

“老姥爷！”

“太爷爷……”

姜二爷亲切回应着每一个孩子的唤叫，“哎哎！”

干涩的眸子突然湿润了许多，他干枯的嘴角却咧出豁了牙的笑。

“慢些跑，莫要跌伤了嘞！”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哎呦一声跌倒，老人连忙跑去扶起，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轻声嘱咐道。

孩提幼小，尚不懂得老人言语的重量，冲老人嘻嘻一笑，自己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挥着手跑开了。

“二爷。”

姜浩天扶起半蹲的老人，引入院中，姜云鹏早就搬来高凳，让老人坐下。

“浩天呀，明儿陪我走一趟县里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