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上还没有回京,但遵化大捷的消息已经是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京城内张灯结彩,不论是官宦富绅还是平民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欢欣鼓舞。
尽管说,这次遵化大捷对京城百姓的生活来说,并没有些许的提高。
但如果没有这场大捷的话,那结果必然将会是灾难性的。
建奴人可都是个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一旦让他们杀入到了京畿之地,那么京城的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没有一个不遭殃的。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京城百姓的那份欢愉,是实实在在的。
感谢咱们的陛下万岁爷,御驾亲征,挥斥方遒,才能取得这番大胜,给京师的百姓带来和平和安宁。
连朱由检也不知道,自己的声望此刻在京师百姓之中,是何其之高。
韩爌的官轿稳稳地停在了小时雍坊东牛角胡同,这里便是韩爌的府邸。
对于一个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处理完一天繁忙的政务,确实已经是身心俱疲。
他缓步进入中堂,刚刚落座,家里的张管事已经将一盏热茶端了过来。
韩爌一边饮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今日家中可有事否?”
张管事回道:“禀老爷,平度知州丁光滔前来拜谒过,老爷不在,他便留下一份礼单告退了。”
丁光滔是山西太原府人,算是韩爌的老乡了,现为六品侯补知州,前些日子莱州府平度州知州出缺,吏部议定侯补人选之时,韩爌顺嘴提了一句,丁光滔便得以顺利地补了缺。
想必丁光滔也是知道韩爌在此事之中出了力的,所以赴任之前,特意地登门拜访,表示感谢。
韩爌没看礼单,眉头已是大蹙,沉声地道:“本公不是交待过吗,任何人送礼,一律回绝,张管事,你也是府中老人了,如何敢做这阳奉阴违之事?”
张管事嚅嚅地道:“丁知州所送的,也只是两坛山西老陈醋而已,所以小人便擅自作了主张,老爷若是不喜,小人立刻差人给退回去。”
“只是两坛醋?罢了,留下吧,下不为例。”
做为标准的老西儿,韩爌每餐宁可无酒,绝不能无醋,这两坛醋也值不了几个钱,留下也并不会坏了韩爌清廉的官声。
张管事点头称诺,下去准备晚膳。
京城之中虽然也不乏卖醋的,但这醋远没有山西产的地道,所以张管事决定开一坛丁光滔送过来的老陈醋。
等他打开封口,赫然地发现里面竟然夹带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拿着银票向韩爌做了汇报。
韩爌一看,立刻是勃然大怒,吩咐张管事:“你立刻带着这张银票,去找吏部尚书王永光,丁光滔买官捐班,行贿赂之事,行为恶劣之极,请王尚书立刻剥夺其官身,永不录用!”
张管家立刻称诺,边走边为丁光滔默哀了。
本来韩爌看在同乡的份上,已经为丁光滔谋到了平度州的实职,丁光滔为了表示感谢,才特意在醋坛子里夹带银票。
他的本意自然是好的,但却不知这犯了韩爌的大忌讳,这下可好了,不但到手的官职丢了,而且还被永不录用,仕途彻底地被终结了。
妥妥的画蛇添足呀!
张管事离开之后,韩爌轻轻地摇了摇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本以为丁光滔算一个可造之材,韩爌也有心提携,但没想到此子竟然如此不堪,哎,白白枉费了自己的一番心思。
这种蠢货,绝不能留。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晋商靳良玉求见。”
韩爌今天确实有些疲惫了,本来想推托,但想了想,还是命人将靳良玉请了进来。
“草民靳良玉见过韩阁老。”靳良玉一进来就含笑着给韩爌揖礼。
“哦,是靳掌柜,是什么风把你从宣府吹到京城来的?”
“韩阁老,草民在宣府之时,偶得一墨宝,只是草民才疏学浅,难辨真伪,所以特来京师请阁老来掌掌眼。”
韩爌一听,立刻来了精神。
他对钱帛等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但对书画作品尤其是那些历代名家之作却是情有独钟。
靳良玉命随行人员将一个长方形匣子放到了桌子上,亲手从里面取出一幅书轴并将其打开。
韩爌初时并不以为然,只是他目光落在了上面,顿时变得炽热无比。
“这是……赵孟頫的千字文……真迹啊真迹!”
靳良玉也面露惊喜之色,道:“草民也只是花了三十两银子,只以为是赝品,没想到居然是真迹。”
“三十两?呵呵,靳掌柜那可真是捡了个大漏啊!这幅《千字文》笔画粗细变化自然,疏密得当,结构严谨又不失灵动,笔势酣畅圆润,线条轻盈流畅,每一笔都蕴含着深厚的功力,乃是赵孟頫的大成之作,千金难求啊!”
韩爌本人的书法造诣也是颇高的,但和元代大家赵孟頫相比,自然是相较甚远的,所以韩爌对赵孟頫极是推崇,自然对其书法不吝溢美之词。
靳良玉呵呵一笑,道:“我们商贾之人,粗鄙不堪,买字画也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罢了,如此真迹,放在我们手中,也是糟贱了。既然韩阁老喜欢,那倒不如收了去。”
韩爌眼前为之一亮,呵呵一笑道:“既然靳掌柜有意割爱,那老夫便盛情难却了,只是不知靳掌柜出价几何,太贵的话,老夫可买不起哦。”
“韩阁老哪里话,平时阁老对我们这些同乡商人照拂有加,草民如何敢挣阁老的钱?这幅字是草民三十两银子收的,阁老给三十两即可。”靳良王含笑着道。
韩爌吩咐下人取过六十两银子来,放在了桌上。
靳良玉赶忙道:“韩阁老,您给多了,三十两银子即可。”
“你们也不容易,何况从宣府到京师,也得需不少盘缠路费,收下吧,否则老夫可不敢收这幅字。”
“多谢阁老体恤,草民就却之不恭了。”靳良玉也不再客气,吩咐随从将银子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