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面的怪物（三）

掌声就像浪潮一样。

少女站在领奖台上，俯瞰着下方千篇一律的人群，只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已经失常的发挥，他们为什么兴奋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籁。

这些人的水平，真的配做评委吗？

连听众是否够格都得掂量几下吧？

话筒被递了过来，少女暂且收回视线，背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首先我想要感谢我的母亲……”

“然后是我的老师……”

“最后是……”

啊，对了，妈妈说这里要哽咽一些，磕磕巴巴一些，这样好能引起听众的共鸣，让他们感动。

我又忘了。

演戏好难，比唱歌难多了。

又要被斥责了。

……

哭声好像细雨一样。

少女坐在后台，看着身旁泣不成声、年龄似乎比她要大一些的参赛选手，再一次感觉到了莫名其妙。

明明比她还要差的发挥，为什么表现的好像很是不甘的样子。

这种人的心态，真的配做选手吗？

连听众是否够格都得掂量几下吧？

少女犹豫片刻，还是递去了自己的手帕，干巴巴说出在心中酝酿许久的台词：

“没关系，下次继续努力，加……”

“你也太假了吧——”

手帕被拍掉了，对方气鼓鼓的离开了。

少女捡起手帕，呆呆地站在原地。

啊，对了，妈妈说用不着同情那些失败者来着，不然她的一切话语都会被理解成胜利者的嘲讽，让他们恼羞成怒。

我又忘了。

安慰人好难，比唱歌难多了。

又要被训诫了。

……

交谈声像溪水一样。

少女站在一旁，遥望着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同学，又一次从心底生出了莫名其妙的情绪。

明明发挥都那么差劲，为什么还不把时间花费在练习上。

他们的态度，真的配做老师的学生吗？

连听众是否够格都得掂量几下吧？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些羡慕呢？

“那个……”

少女纠结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在脑海里组织了片刻，也试着抛出一个话题。

“…………”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学生们用诡异的眼神盯着她，最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转身离开。

少女张着嘴，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时候该怎么做，妈妈没说。

她也不敢问。

因为那大概率会得到一顿臭骂。

……

什么声音也没有。

少女孤独的站在台上，四周是漆黑一片，像是身处深海。

观众、对手、母亲……以往齐全的要素，这次一概消失了。

只有无尽的空虚陪着她。

少女低下头，只感觉自己随时会落入这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忽然间。

一束光照了进来。

女孩微微眨着澄澈的眼眸，笑靥如花的向她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春日缘。”

“不介意的话，做个朋友吧？”

朋友。

从未出现在少女人生中的概念。

妈妈没说，老师没教，但少女潜意识里觉得这应该是样不错的东西。

她轻轻抓住了那只手。

刹那间，天空放晴，阳光灿烂。

……

……

琉璃酱，你这变脸是不是有些突兀？

虽然春日缘不太能理解正常人的情感，但由于看的电影动画够多，资料库足够充裕，再加之多多少少有些自己的思考，因此她还是能把握一些正常人的思维逻辑的。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能够完美复现记忆中的神态。

可藤宫琉璃前后的情绪变化显然超越了这些。

春日缘又感觉自己狠狠落后了，被排除到了人群之外。

“正常人类”，还真是复杂呢……

“其实，我刚才想了很多……”不过她还真就误解了藤宫琉璃。这一个小时里，少女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经过了一番狠狠的挣扎。

她苦笑着，解释起来，“缘点醒了我，我太注重开头和过程了，而忽略了结果。”

“就在刚才，我的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对我喊：‘你这样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藤宫琉璃！缘她曾经那样拯救了你，让你不再孤独，不再只是人偶，你现在却把她视作怪物，畏惧她、害怕她、情不自禁的想要远离她，这根本不对吧？’”

“她说的对。”藤宫琉璃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向着春日缘的方向靠近。她的拳头逐步捏紧，眼神逐渐坚定，“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

“缘鼓励了想要放弃的我，拯救了一直孤独的我。”她来到了春日缘的面前，轻轻牵起了对方的手，正如对方此前一直做的那样，“我有什么资格去讨厌缘呢？”

她将手放在怀中，默默回忆着之前的一切，“即便曾经那个‘春日缘’是‘假的’，她所带给‘藤宫琉璃’的‘勇气’、‘信念’、‘陪伴’却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理由害怕缘，反倒该感谢缘肯向我展示真实的一面才对吧？”

“对不起，缘。”

“我不该畏惧这样的你。”

“对不起，缘。”

“我应该接受这样的你。”

“对不起。”

说完，她俯身向前，轻轻抱住了对方。春日缘迷惑的看着藤宫琉璃，面孔依旧写满冷漠，可身体所带来的温热却无比清晰。对于藤宫琉璃而言，这就足够了。

春日缘再怎么说也是人。既然是人，就一定不会对那些美好无动于衷……

总之，真让她抛弃从前的那些记忆，她无论如何而言做不到。

那是她生存的根本。

是她人生的真正开端。

否定了这些，就等同于否定了她的整段人生。

如是想着，藤宫琉璃闭上双眼，沉浸在这股温馨当中，忽然间，她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窸窸窣窣的小动作。

低下头，只见春日缘纤细的手指正灵巧的一枚一枚接着纽扣。

“缘？”藤宫琉璃奇怪地看了过去。

“光用嘴巴道歉可不行。”春日缘平静道。

“那要怎么做？”藤宫琉璃问。

“陪我睡觉。”春日缘答。

“诶——？？？”

对方好像面无表情的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藤宫琉璃发出诧异的声音。她慌忙的想要阻拦，可却晚了一步，她的衣服已经彻底被春日缘轻车熟路的剥掉了。校服、衬衫、领结、裙子全都被解开，坠落在了地上。

“等等，为什么啊？”藤宫琉璃即混乱又羞涩的道。

“现在的琉璃酱很好，所以我决定要带你一起离开这场噩梦。”春日缘一本正经道。

“这、这样啊……”藤宫琉璃木讷地点点头，看样子有些理解了。

三秒之后，她反应过来——不是，什么鬼啊！这根本不是什么梦吧！这是现实啊缘！

来不及解释了，春日缘已经牵着手将僵住的她带到了床上，把她强行放倒在在弹性十足的床垫上。

容不得反抗，春日缘反过来抱住了她，如同在使用抱枕一般将她死死钳住。

茶色的秀发就在嘴唇下方，闻着对方身上或许是洗发水残留的柑橘香味，藤宫琉璃骤然感到一阵安心。

这样也好。她心想。

藤宫琉璃闭上了双眼，春日缘却反倒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扭动了几下身躯，调整了几波姿势，不由发出呢喃：

“果然还是不如凛音酱呢……”

这下藤宫琉璃不服了。她一言不发的用小腿主动勾住春日缘略带凉意的脚踝，右臂则揽住对方曲线优雅的侧腰，将其整个人彻底护在怀中。

充足的包裹感顿时让春日缘安静下来，像是吃到奶的小宝宝般不再哭闹。

藤宫琉璃得意的挑起嘴角。

这可是独属于她的姿势，其他人做得到吗？（某卡密摊手表情.jpg）

……

……

“嗨伊~藤宫同学您的咖啡~！”

“诶——？”

不久后，手中端着现磨现煮、还冒着热气的新鲜咖啡的管家小姐看着床上熟睡的两人，傻眼地停在了门外。

“怎么藤宫同学也跟着睡了啊，现在的孩子学习都这么累的吗？明明都有钱的不得了……哎呀，搞不懂搞不懂~”

她不解地嘀咕一声，随即放下咖啡，替二人盖上被子，关了灯，合上门。

“咔哒——”

屋内重归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