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伯雁

一蒙古族朋友讲的:

老梅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他的好朋友可是尽人皆知的大宋丞相文天祥。虽然俩人感情极好,但对大宋朝的态度却南辕北辙。文天祥作为大宋状元,忠君爱国的思想深入骨髓。老梅则学习发展了陆九渊的思想,继承孟子一脉,认为民比君更重要。大宋朝廷的腐败令他嗤之以鼻,根本不想做官。

相比大宋,他更痛恨蒙古人的残暴。老梅不是那种困守书斋的腐儒,天下大乱,他也曾遍游四海,查看山川形势。蒙古人所过之处尽皆残破,老梅也恨透了他们。

他知道贾似道掌权,朝廷无所作为了,所以暗中联络豪杰,准备自己抗击蒙古。某天走在临安市上,看到几个小孩子在玩,口里唱着儿歌:“江南若破,白雁来过。”

老梅觉得有些刺耳,一抬头,只见远处有个道士,面现不忍之色。老梅心中一动走过去,道士转身飘然而去。

老梅在后面追,一直追到城外,道士才站住脚。

俩人见过礼,道士问老梅为什么追自己。

老梅问道士:“道长,方才儿童戏言:江南若破,白雁来过。何解?”

道士摇摇头不肯说,不过俩人也算认识了。老梅知道他在辽东医巫闾山修行很是惊讶,此地一直没归大宋管辖过,他跑来临安干什么?

道士说是不忍生灵涂炭才来的,可是到这一看,天意人心皆已经无法挽回。他只是顺路在葛岭炼了一炉丹,待丹成了就走。并且还劝老梅随他去修道,老梅一心救民哪能出世而去呢。

道士很感叹,几十天后,丹药炼好了,道士告辞北归。老梅问了他修道的详细地点,俩人拱手而别。

几年之后,时态急转直下,先是襄阳城破,然后文天祥被俘,李庭芝战死,最终陆秀夫背负幼主蹈海而亡,张世杰战死于平章山下,南宋灭亡。

老梅这才知道那童谣的意思:白雁者,蒙古大帅伯颜是也。对于元史宣传不够,很多人对元代名臣了解不多。这么说吧,忽必烈手下最为文武双全的人物就是伯颜。

此人出身不高,祖、父都是中级军官,但伯颜自己天资极佳,刚过而立之年便做了宰相。三十八岁统兵下江南,曾作诗一首:

剑指青山山欲裂,马饮长江江欲竭。

精兵百万下江南,干戈不染生灵血。

老梅不肯看着故国沦亡,百姓挣扎于蒙古人的铁蹄之下,率领自己联络的豪杰抗金,先是助守襄阳,后来诸城皆失,他就带着人打游击。

最终在一座山上被围,战至最后,仅剩下百余人。其中多半负伤,犹宁死不降,退至山顶,老梅等众人已报必死决心。老梅叫大家寻后山小路逃走,自己依仗山路狭窄独抗元军。众人哪里肯听,大叫:“能战者杀敌,不能战者殉国!”

几十个重伤之人纷纷投崖自尽,剩下几十人包括老梅嗔目大呼,直冲元军,斩杀百余人后相继战死,老梅也身负重伤,抱着一个元兵跳崖了。

人不该死五行有救,老梅被夜雨浇醒,一臂一腿都残废了。他挣扎着爬出好远,被一户好心的农家救了。

养好伤之后,只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左臂右腿却都废了,他告别农家北上。

去哪呢?医巫闾山。

在古代从河南到辽东,健康人走过去都很费劲,何况他一个残疾人。之所以拼了命也要去,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当年谈话中,他觉得道士有办法,一定能影响国运的。只是对南宋朝廷太过失望才离开临安,那么能不能说动他,施法毁了蒙元呢?

他还真找到道士了。听了老梅的来意,道士当然不承认,他修行之人,早已不介入人间的王图霸业,国家兴废了。

老梅不走了,效仿申包胥秦庭之哭(伍子胥为报家仇背井离乡,远走吴国,最终将楚国逼上了灭亡的边缘。其好友申包胥为解救楚国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历尽千辛万苦,来到秦国,在秦庭哭了七天七夜,感动秦哀公,搬来救兵,使楚国避免了一场亡国之灾。)最终居然打动了道士。他可以不管一家一姓的兴废,但是眼看天下沉沦,百姓深受荼毒,道士最终也动了心。

他带老梅来到一座山上,此处属于肯特山脉,在外蒙古,俩人一路受了很多苦,走了三年才到。

到山中一处,道士说:“最后再问你一次,真要如此吗?我要舍弃一生的修行,你要焚身而死。”

老梅说:“诚如所愿。”

道士开始带他在一座山峰打坐,三天后,让老梅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道士对他念了一阵咒语,教给他一个法诀,告诉老梅:“至死此诀不能破,否则你我无功而返了。”

老梅点头答应,道士默默地拾来柴草,堆在老梅身边,纵火焚烧。

老梅在烈焰中苦忍,到死都没放开那个法诀。

就在老梅去世的那一刻,山峰下传来一声大雁的鸣叫,一只白雁冲天而起向南飞去。道士一口血喷出。

数十年后,元朝又出了一位伯颜,权倾朝野,势力远比忽必烈手下的宰相伯颜大多了,他能废立君主。

此位伯颜的官衔居然长达246个字,是我国古代官衔最长的:元德上辅广忠宣义正节振武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秦王,答剌罕,中书右丞相,上柱国,录军国重事,监修国史,兼徽政院侍正,昭功万户府都总使,虎符威武阿速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奎章阁大学士,领学士院知经筵事,太史院,宣政院事,也可千户哈必陈千户达鲁花赤,宣忠斡罗思扈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提调回回汉人司天监,群牧监,广惠司,内史府,左都威卫使司事,钦察亲军都指挥使司事,宫相都总管府领太禧宗禋院,兼都典制神御殿事,中政院事,宣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提调宗人蒙古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事,提调哈剌赤也不干察儿,领隆祥使司事。

别看权力那么大,官衔那么多,但此人能力可不高。

能力不高,又特别喜欢展示自己的能力,连连的出昏招。比如罢科举,令天下读书人绝了指望。比如禁止汉人南人不得持兵器,甚至铁制农具也不许。比如因为造反的都是汉人,南人,所以要求对全国官员中汉人,南人大清洗(这条被官员们强烈抗议没施行)、比如尽诛天下张王李赵刘五姓人,理由是汉人南人中姓这五个姓的最多(这条实施了一段,发现实施不下去了。因为不少官员、兵士也是这些姓氏,这不是逼着他们造反吗)

总之这位伯颜的施政用四个字就可以概括:倒行逆施。

能力不足,又觉得自己能力足,总想证明自己的货基本都这样。以致后人戏称,此位伯颜,是朱元璋安插在元朝朝廷的奸细。

其实他飞扬跋扈时候朱元璋还没咋的呢,只不过是句玩笑话。

后来他怎么样了呢?又是一个童谣预言了他的命运:白雁往南飞,马札向北跳。

白雁自然指的就是这位伯颜了,马札指的是他弟弟马札儿台。

伯颜最相信的人一个是他侄子一个是他弟弟。弟弟就是马札儿台,侄子是马札儿台的儿子脱脱。脱脱跟伯颜长大,伯颜拿他当亲儿子看待。但脱脱自幼学习儒家经典,忠君爱国的思想深入脑髓,对伯父专权乱政极为不满。

至元六年,伯颜邀请元惠宗去柳林打猎,元惠宗借口生病不去,待伯颜离京,脱脱等人立刻控制京师。伯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侄子会背叛自己,一时惊怒交集。元惠宗贬他为河南行省左丞相,后又流放恩州(今广东),伯颜于路气愤怨恨,病死了。应了白雁往南飞这句话。

马札儿台后来被人弹劾,流放甘肃,应了马札向北跳这句。

道士当年施法放出白雁,就感叹说天下必被其所乱。马札儿台死后朝廷一天比一天乱,元惠宗没办法,又把脱脱招回来复任宰相,道士来找他,说了一切前因后果,劝脱脱急流勇退,如此元朝失败的会快一点,也免得天下生灵再遭涂炭。

脱脱虽然不曾杀他,但也没听他的话。

后来脱脱镇压农民起义军,眼看要胜利了,元惠宗又怕他立功专权,将其临阵撤免,以致百万大军一时四散。从此元朝也就只能等待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