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决战前夕

天枢殿的青玉地砖泛起寒光,楚亦安指尖摩挲着玄铁案上的裂纹。

公孙夏河执笔在《七十二峰布防图》上勾画时,一缕霜色灵力缠绕着墨痕游走,将玉衡峰东侧的水脉化作冰晶防御带。

“用活尸祭炼的噬魂幡最惧水灵根。“她忽然按住楚亦安想要调整阵眼的手,冰魄戒的寒意渗入他腕间经脉,“你昨夜又去剑冢试阵了?“青铜灯盏映着她脖颈处未愈的暗紫色咒痕——那是三日前潭底恶战时留下的尸毒。

楚亦安反手握住她发凉的指尖,玄阳石的暖意顺着相触的皮肤流淌。

当议事厅外的晨钟敲响第五声时,他们交叠的掌心里凝出颗旋转的冰火太极图,将整座天枢峰的灵气波动投影在穹顶星盘上。

“王掌门在惊鸿门地下埋了九座血祭坛。“赵爽扛着赤焰刀闯进来,刀柄上串着七枚冒着黑烟的骷髅铃铛,“刚抓到的探子交待,每座祭坛需要九百活人精血温养。“她甩出个留影珠,画面里扭曲的符文正吞噬着修士金丹。

薛雪莹捧着药匣跌坐在蒲团上,青玉瓶里的还魂丹撞得叮当响:“各峰药庐的止血散只够三日用量,玄冰洞库存的千年灵芝...“她忽然噤声,望着楚亦安腰间新添的执法堂令牌欲言又止。

“用天罡北斗阵作饵。“楚亦安突然用剑鞘划开星盘投影,七颗陨铁钉穿透摇光峰方位,“夏河带三百冰系修士镇守玉衡水脉,赵爽的火灵根正好克制噬魂幡。“他说到此处顿了顿,剑尖悬在开阳峰上空微微发颤——那里埋着师门禁地里的玄阳石矿脉。

李长老的龙头杖重重杵地:“胡闹!

天罡阵要抽空护山大阵七成灵力,若有个闪失...“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捏碎茶盏,瓷片在《布防图》上割出道裂痕,“当年你师尊就是太激进才陨落在魔渊!“

楚亦安额角青筋跳动,玄阳石的灼热突然从丹田窜上灵台。

他看见血色幻象中公孙夏河坠入岩浆,薛雪莹的护心玉佩在煞气中碎裂成齑粉。

当喉间涌上腥甜时,一缕霜花灵力轻柔地缠住他心脉。

“我在寒潭底见过更绝望的局面。“公孙夏河忽然将冰魄剑拍在案上,剑身映出她锁骨处蜿蜒的咒毒,“当时楚亦安用尚未纯熟的御雷诀,替我挡下尸王七成攻击。“她指尖抚过剑穗上焦黑的流苏,那是雷火烧灼的痕迹。

药香突然弥漫整个议事厅。

薛雪莹默不作声地将三枚金针刺入楚亦安后颈,淡绿色灵力顺着银针灌入他暴动的经脉:“玄阳石的反噬又提前了?“她瞪向公孙夏河,“你明知他动用禁术会加速...“

“够了!“楚亦安震碎周身银针,碎裂的针尖在穹顶星图上拼出奇异卦象。

他盯着卦象中忽明忽暗的天枢星,突然咬破指尖在《布防图》按下血印:“今夜子时,我要开启玄阳矿脉的九转乾坤阵。“

众人倒抽冷气声中,公孙夏河忽然握住他滴血的手指按在自己眉心。

冰霜顺着血脉交融处蔓延,在她额间凝成朵带血珠的雪莲:“三年前你替我承受寒毒时,就该知道我们早就是同命莲。“

暮色染红剑冢万剑时,楚亦安在断龙石前徘徊。

公孙夏河披着月白斗篷站在试剑碑阴影里,看他用带伤的手抚摸石碑上那句“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当第七道暮鼓响起,她突然将冰魄剑插入阵眼。

“当年我娘亲为护百姓,独自启动禁忌阵法。“她指尖凝结的霜花落在楚亦安开裂的虎口,“你如今的眼神,和她封印魔渊那日一模一样。“玄阳矿脉突然发出共鸣,七十二峰同时亮起金色光柱。

子时将至,炼器阁传来巨响。

赵爽挥刀劈开堵塞的玄铁门,三百具闪着幽光的傀儡兵列阵而出。“用噬魂幡炼化的傀儡反噬其主,这法子够阴也够妙。“她大笑着抛给楚亦安半块虎符,上面还沾着王掌门亲传弟子的血迹。

当第一缕月光照在护山大阵的阵眼时,楚亦安站在观星台上,望着各峰陆续升起的防御结界。

公孙夏河默不作声地将玄阳石粉混入朱砂,在他后背画下第九道护心符。

符咒完成的瞬间,她突然低头轻触他后颈的伤疤。

“等战事平息...“楚亦安转身时,看见她发间沾着的玄阳石碎屑在月光下宛如星子,“我们去南海找解除同命咒的方法。“

公孙夏河却将冰魄剑横在他喉间,剑身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你若死了,我自会带着玄阳石与惊鸿门同归于尽。“她说完突然轻笑,这是楚亦安第一次看见她眼中有水光闪动。

寅时三刻,薛雪莹抱着药典撞开观星台的门。

她发髻散乱,袖口还沾着炼丹失败的焦痕:“药庐的七心海棠全被调去炼制解毒丹,可护山大阵需要的清心散...“话音未落,远处器冢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楚亦安握剑的手骤然收紧。

他闻到了风中飘来的硫磺味——那是护山结界超负荷运转时,玄铁阵盘熔化的气息。

暮色将七十二峰染成血色时,楚亦安踩着青霜剑掠过药王谷。

谷底飘来的药香里混着焦糊味,十几个灰袍修士正在焚烧枯死的七星草,火星溅到刻着“悬壶济世“的青铜鼎上,在鼎身烫出点点黑斑。

“楚师兄!“负责看守库房的小弟子扑过来,衣袖上沾着可疑的血渍,“天权峰又闹起来了,他们说...说护山大阵抽空了炼丹房的灵气。“少年声音越来越低,眼睛盯着楚亦安腰间新换的玄铁令牌——那令牌边缘已有裂痕。

楚亦安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玄阳石的灼热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三日前他在器冢强行启动九转乾坤阵,此刻丹田处仿佛有团岩浆在翻涌。

当他推开天权峰议事厅的雕花木门时,迎面砸来的青铜香炉在离他眉心三寸处炸成碎片。

“天璇峰的聚灵阵凭什么独占七成灵石?“蓄着山羊胡的刘长老拍案而起,案上《物资调配簿》被灵力震得哗哗作响,“我门下三十弟子为修补阵盘耗尽真元,现在连补气丹都...“

呛啷!

霜色剑气突然削断刘长老半截胡须。

公孙夏河握着冰魄剑踏月而来,剑穗上坠着的玄冰玉在烛火中泛起幽蓝光芒。

她身后跟着十二名披雪狐裘的女修,每人怀中都抱着鎏金檀木匣。

“北境十三城送来的千年寒玉髓。“她屈指弹开木匣,寒气瞬间在青砖地面凝出霜花,“足够炼制三百枚冰心丹。“当最后个木匣开启时,整座议事厅突然飘起细雪,那些抱怨声在雪落声中渐渐消弭。

楚亦安望着她发间凝结的冰晶,突然想起三日前寒潭底的生死相托。

那时公孙夏河用本命精血为他压制玄阳石反噬,此刻她苍白的面容在雪光映照下近乎透明。

当刘长老讪讪坐下时,他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寅时未至,楚亦安已站在器冢熔炉前。

三百名赤膊修士正在捶打阵盘,火星溅到刻满符文的玄铁链上,将锁链烧得通红。

赵爽扛着赤焰刀跃上熔炉顶端,刀锋划破掌心时将血珠甩进岩浆:“以火为媒,以血为引——起!“

冲天火光中,七十二具青铜傀儡睁开猩红双目。

楚亦安却突然踉跄扶住石柱,喉间涌上的鲜血被他生生咽下。

昨夜替薛雪莹试药时,他故意隐瞒了经脉逆流的征兆——药庐仅剩的九转还魂丹,此刻正藏在薛雪莹的贴身香囊里。

“楚师兄!」器冢外突然传来惊呼,守阵弟子捧着破碎的传音玉简跌进来,“玉衡峰灵田...灵田的灵脉枯竭了!“

楚亦安御剑赶到时,数百修士正围在龟裂的灵田旁。

曾经碧波荡漾的灵泉已变成浑浊泥潭,枯死的九心莲耷拉着焦黄叶片。

当有人认出他腰间的执法令时,不知谁喊了句“都是九转乾坤阵惹的祸“,躁动的人群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诸位可知惊鸿门地底埋着多少血祭坛?“清冷嗓音破空而至,公孙夏河踏着冰莲落在灵田中央。

她指尖绽放的霜花钻进地缝,竟在干涸的泉眼处凝出冰镜。

镜中浮现的画面让所有人屏息——王掌门正将活人修士投入血池,猩红符文顺着祭坛爬上修士金丹。

她突然挥剑斩碎冰镜,破碎的镜片中映出无数张惊恐面孔:“现在每耽误一刻钟,就多九百条性命要填入血祭坛。“当最后片冰晶落地时,灵田深处突然传来细微的灵力波动——公孙夏河早将寒玉髓埋在此处,此刻正缓缓释放灵气。

晨光初现时,楚亦安在观星台找到倚栏而立的公孙夏河。

她披着的月白斗篷下摆沾满泥浆,发间冰晶已融化成水珠。

当他把温好的灵茶递过去时,发现她掌心布满被寒气反噬的裂痕。

“北境十三城的城主,当年都欠我娘亲救命之恩。“她突然将冰魄剑横在膝头,剑身映出眉间那抹雪莲印记,“但他们送来寒玉髓时,要我立誓永不踏入北境。“茶水升腾的热气中,楚亦安看见她睫毛上凝着霜花,忽然想起三年前她独闯魔渊救他时,也是这样将秘密藏在风雪里。

战鼓声震醒七十二峰那日,楚亦安站在试剑崖顶俯瞰众生。

三百冰系修士在公孙夏河指挥下结成霜天阵,寒雾笼罩的玉衡峰泛起粼粼波光;赵爽率领的火灵根修士化作赤色洪流,所过之处熔岩翻涌;薛雪莹的医修队伍穿梭其间,药香竟凝成实体护盾。

“天罡北斗,九转乾坤——合!“楚亦安剑指苍穹时,七十二峰同时升起光柱。

玄阳矿脉在他脚下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金色符文顺着山脊流淌,将各峰大阵串联成璀璨星图。

当最后道阵纹亮起时,观望的修士们突然齐声高呼,声浪震得云海翻涌。

王掌门的血鸦探子在星图威压下化作黑烟,但楚亦安注意到有只血鸦爪间闪着诡异紫芒。

他假装灵力不支踉跄后退,暗中捏碎薛雪莹特制的追魂香。

当紫色流光窜向西南方时,公孙夏河的冰魄剑气已悄然尾随而去。

月圆之夜,楚亦安正在推演战局,突然闻到熟悉的霜雪气息。

公孙夏河无声无息出现在沙盘旁,指尖凝出的冰晶正拼凑出西南沼泽的地形图:“血鸦最后消失在瘴气林,那里...有上古秘境的气息。“

她话音未落,赵爽踹门而入的声音惊落了檐角冰凌。

赤焰刀上串着的传讯符正在燃烧,灰烬拼出“王老贼得了个青铜罗盘“的字样。

楚亦安手中推演用的玉筹突然断裂,锋利的断面在他掌心划出血痕——那血珠坠入沙盘时,竟将代表惊鸿门的黑旗腐蚀出个空洞。

公孙夏河伸手接住滴落的血珠,霜花包裹的血液在月光下显出诡异纹路。

她忽然望向西南天际,那里有颗妖星正突破云层:“当年我娘亲封印的...或许不止是魔渊。“冰魄剑感应到什么似的发出嗡鸣,剑穗上的玄冰玉裂开细纹,渗出丝丝黑气。

楚亦安默不作声地擦去掌心血迹,玄阳石的灼热突然与冰魄剑的寒意产生共鸣。

他望着沙盘中自动重组的地形图,某个被七十二峰世代守护的秘密正在瘴气林深处苏醒。

当夜巡弟子经过观星台时,隐约听见执法堂令牌裂成两半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