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渔翁

李顾尘五指扣住粗糙树皮，灵猴般窜上枝桠，斑驳树影在他身上流淌，他屏息蜷缩在虬结的枝干间，眯起眼睛凝神远眺。

运气不错，这棵树位置极好，再过去是一片稀疏枯叶林。

两道人影一黑一白，一追一逃，似乎都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

上树的时机恰到好处，只见那黑衣刀客足尖点地如鹞子翻身，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刀锋撕开空气发出裂帛之声，随后重重劈在白衣人背上。

“王威，你不要欺人太甚！”

前方白衣人惨叫一声，身形略微踉跄，随后头也不回甩出右手，袖中寒芒乍现，三枚透骨钉呈品字形激射而出。

“哼！”

黑衣人冷哼一声，金铁交鸣间，旋身避让，腰间铁钩却如毒蛇吐信般疾射，铁链在枯枝间擦出点点火星。

不远处的李顾尘看的清楚，那钩索如同长了眼一般，任凭白衣人脚下步法如何施展躲闪，依旧瞬间跨越一大截距离，直直插入其右肩。

“嗤“的一声，倒钩没入血肉的闷响令李顾尘后颈发凉。

白衣人右肩爆开血花，自知难逃死劫，踉跄跪地时忽然癫狂大笑，染血的左手从怀中掏出个乌沉铁球。

“我跟你拼了！”

黑衣人瞳孔骤缩，足跟猛蹬地面暴退，铜色面皮下筋肉虬结。

嘭！！

一声巨响过后，怒吼与惨叫声紧接着传入李顾尘耳中。

他睁大眼睛，脸上满是震惊。

硝烟过后，偌大的土坑出现在枯叶林间。

那黑色物体的威力可见一斑。

然而让李顾尘真正感到震惊的并非是这个，而是那黑衣人……

就那么直直站立在土坑不远处，看起来并无大碍。

“此世武道竟有这等力量？”

通过前身记忆，自己只知道大晋以武立国，且武者们的实力十分强大。

“可没人告诉我，武者居然能够硬抗这等威力的火药且毫发无损！”

扑通！

黑衣刀客头朝下摔倒在林地上。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李顾尘稍稍能够接受了一些。

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要不要去帮助那似是捕差打扮的黑衣人？

思虑片刻，他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参与到这件意外之中。

免得引火上身。

慢慢爬下树，李顾尘正准备离去。

唰！

一阵急促的声响迅速接近。

他下意识向旁边躲开。

不料还是让那锋利之物切到手臂，割破衣物。

一股疼痛感顿时从左胳膊传来。

来不及细想，他条件反射般一个前打滚，又躲开了一道袭击。

“该死！”

李顾尘怒骂一声，从地上爬起，迅速远离。

远处，

身受重伤的王威在竭力甩出两道飞刀后，踉跄着躲到一颗树后，只感觉头晕目眩，经脉紊乱，全身上下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如若是平时，自己随便一记飞刀就能命中那人胸腔，直取其性命，哪会像现在这样。

他喘着粗气，忽然开口：

“兄弟，刚才是在下的错，我以为你是那贼人同伴，这才不得已出手。”

“我名王威，隶属于江陵郡镇抚司。如若你能帮助于我，在下不胜感激，定有重谢！”

王威语气诚恳，似不作假。

对面没有回答。

这样也好，自己的手下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

咻！！

一道箭矢从侧面飞来！

正中王威右手臂，令其面容扭曲一瞬，赶紧挪动身子让树干遮住要害。

他心中大骇，自己刚才通过听声辩位，分明判断出那人在极远距离，这一箭是从何处而来？

如同阎王索命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次对方有了准备，并没有成功命中目标。

远处的密林中。

少年齿间咬住箭矢尾羽，眼神冰冷，早已在心中将那王威判了死刑。

若非自己有了圆满级猎人箭术带来的各项身体素质提升，否则就刚才那两下，自己定是落得个穿肠破肚的下场。

“我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不想掺和这件事。”

“是你逼我的！”

他眼中杀机毕露，不顾左臂伤口渗出的血珠滴落，手中动作不停。

弓弦紧绷的声音中，双目如同鹰眼一般，死死地盯着远处的目标，力求一击必中！

咻！！

“啊！”

痛呼声响起，这一箭似乎是命中了对方要害。

王威瘫倒在树根处，左臂与大腿各扎了一支箭。

他头部低下，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和杀机，垂落的右手微微抽搐——指缝间淬毒银针寒光隐现。

不管这人是谁，自己定要让他不得不好死！

天杀的贼子！

只要你敢靠近……

侧面传来一阵异动。

哧！

狂暴针雨立时飞射而去。

最后命中的，却是一只麻雀尸体。

王威心中暗叫不好，强忍越发昏沉的意识，妄图转移位置。

咻！！

一道箭影在他视野中迅速放大。

更远处，手持弓箭的少年人成了王威临死前看见的最后一幕。

一股悔意忽然涌上心头。

利箭洞穿他的脖颈，硬生生将其钉在树上。

“我……嗬嗬……”

身体抽搐几下后，王威再没了动静。

李顾尘不敢耽误，立马来到近前，又补了几刀，确认前者死的不能再死后，赶紧搜刮起来。

说不定此人就有同伴在附近，绝不能耽搁。

做工精良，一看就质量上乘的长刀，不能拿。

颇有份量的铁质钩爪，不能拿。

一份染血通缉令和几锭纹银。

通缉令上描述的正是刚才的白衣人，此人江湖名号“踏风盗”，此次不知为何竟然偷到了江陵郡镇抚司的头上，江陵郡镇抚司千户大怒，下重令追杀此人。

因此，也就有了刚才的一切。

至于这几锭纹银，沉吟片刻，他还是选择了收下，虽不能直接用，但可以先藏起来。

除了上面的东西以外，王威身上还穿着一套软甲，怪不得刚才能够在爆炸中幸存。

念及此处，李顾尘也有些庆幸自己刚才瞄准的都是软甲保护不到的位置。

最后是几个瓶瓶罐罐，上面没有标明文字，李顾尘也不敢直接打开使用。

哔！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远处林鸟惊飞带起的声浪让他后颈寒毛倒竖。

糟糕！

应该是这人的同伴。

带上被掰断的几只箭矢和几锭纹银，李顾尘不敢犹豫，立即向着出山的方向飞奔逃跑。

自己能杀这王威，靠的是其重伤濒死。

如果真碰上正经的武者，以自己现在这点实力，绝不可能打过。

就在即将离开这片区域时，一个包裹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大的包裹旁边散落着几块白布。

“这是那“踏风盗”的东西？”

李顾尘脑海中思绪闪动。

他右手下意识一抓，将包裹放在怀中。

……

哗啦！

涉水声惊散游鱼，少年身上背着一把猎弓，手里提着一只大肥兔子，穿过溪流。

因为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气味追踪之法，所以李顾尘选择了依靠水流阻隔追踪，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穿越溪流。

坐在树林边缘的青石上，

一股经历生死危机后的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又如潮水般漫过四肢。

至于第一次杀人，也许是因为自己有着正当性，他居然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摇摇头，李顾尘将这些杂乱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出。

怀揣着一丝期待，他从怀中取出“踏风盗”的包裹，小心地打开。

蓝色包裹打开，现出里面的物什：

一个白色小瓷瓶。

一本薄薄的黑皮书。

数量不少的碎银子，约莫有十几两的样子。

以及一本打开的小册，只是上面的文字非是大晋文，也不知写的是什么。

李顾尘面上难掩兴奋。

不怪他如此激动，只因包裹中的物品，光是这十几两的碎银子便已经足够解决秋税的问题。

相比于那已经被他藏起来的几锭纹银，这些没有任何特殊标识的碎银无疑是更适合使用。

要知道，官方纹银成色上等，与民间流通的银子区别不小。

普通人也许还认不出来，但到了专业人士手里，定然会露出蛛丝马迹，招来祸患。

他稍稍收敛面上的欣喜，打开那白色小瓷瓶。

在瓶口上方扇了一点风到鼻翼处。

一股透彻心扉，令人沉醉的香气如丝如缕钻入鼻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闻了这气味后，瞬间精神了许多。

往瓶中看去，一粒滴溜溜的红色丹药待在里面。

“这是何物，竟然有这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