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四恶情‘怨’(下)

天承殿处偏殿中,纸醉金迷充斥权力的味道化作和煦的风借光探过鼻腔,我睁开眼,吸收到的历史关键信息有点多,到让我体验了一波头痛的真切感觉,仿佛太阳穴直突突的跳。高位之下,霁月幻神小嘴还在不停的讲,许多与实际不符,具有主观色彩的看法听着叫我头疼。

突然,由争辩逐渐转为争吵形式的两人骤然停了声音,几双眼睛齐齐朝天承殿此偏殿的大门处看去,我搭着脑袋,闭眼不予理睬。

能感觉到素仪尚且敬重的礼,我伸出手,一边听着她传话,一边专心致志拆开上一秒还好好呆着素仪手上的书信。

“佻鹬说,想找个出外差的时间,来一趟万界大陆。”霁月施法唤来一把椅子,请她入座,素仪轻摆手表示婉拒。

只听幻神语气中带着不屑,接话:“八成找炙。”

心情不好的幻神对所有人都平等的没有好脸色,且看她与锦鑫待久了习惯的抱臂昂颈的小模样就知道,非要悬空离地,固执又幼稚地不与霁月‘同流合污’,彰显着她的身高。

我摊手一扬,书信与信封在代表着权力地位的黄花梨雕刻椅旁双双燃着,呈优美的姿态,飘落竟也花了一些时间,沉默已久的殿中回荡起我的声音。

“来呗,让他小心点。”

素仪将目光收回,看去对此毫不关心,淡淡地应了一声:“好。”转身便是要去执行我随口一说的命令。

看着她半侧的背影,我出口叫住不曾正过来身的她:“慢着,去信一封叫他回天渊之巅去,替我转述,心重之人,寿短,该回去的,自会好好出现在他面前。”在晦暗的眼眸下,素仪终是没有任何表达,动身离开。

我闭了闭眼,将目光投向两人身上,最终停留向幻神,斥责她的话因素仪的出现,现堵在喉咙不上不下,只得作罢,缓缓起身。

“幻神,伴驾,走一趟。”

天渊之巅,那处崖头,云镜前,祥和一派,蓥攸与衿婪并排站立,能量溢散流过,看着眼前人堆似小黑点簇拥成的大滩墨色,表面上的欣欣向荣之境,蓥攸有些恍惚。

“衿婪,我的小蓥蓥呢?怎么又换工作了?可恶的孔召,把我形象都毁了!”

没看见站在右方位的衿婪的禀善双眼聚盯着眼前耷拉下来的一缕发丝,边怒吼抱怨,边整理脑后因打架而变得乱糟糟的黑发,毫无形象可言。

“你可以去禅恒院找。”衿婪的声音悠悠传来。

能量形成的无色迷雾散的差不多,距离不远的双方都找回了一些感觉的存在感,禀善被她一声散出的能量触到,吓了一跳。

她像看不见蓥攸一样,头发也不整了,任其扁塌下来,被衿婪一说就下意识恼羞成怒,回怼道:“我要是找到了还会来问你吗?你以为就你知道啊!还有你是绿了吧,铁青个脸,脸色这么苍白是要吓死谁?一点都没有我的小蓥蓥可爱。”

衿婪抿唇不语,忍了又忍,眉头紧锁,硬是给忍了下去没有还嘴。

一旁真正的蓥攸算是初回天渊之巅,把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看,百思不得其解,不解为什么天上没有遮盖物的天渊之巅,会唯独舍得把阴影投在自己身上,不知是福是祸,禀善看不见蓥攸,只禀善被投射在蓥攸身上的阴影阻碍视线。

她不是不明白,蓥攸放弃了,抿唇至轻咬下唇有些委屈的模样,没有出声,默默抬手将兜帽拉起盖住自己,愈发像得到任务初出涂灵大殿而出现在天渊之巅崖边的那个她。

“你够了,自己不会去找是自卑还是能力有问题?”

是可忍孰不可忍,衿婪面对禀善喋喋不休也是倦了,带着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语气,扬声制止。

禀善双眼一瞪,更有理了,下一秒就要骂出口却迟疑了一下。

一瞬间,有只手悄无声息搭上她的肩膀。

“你倒是有功夫在这吵,蓥攸可要等急了。”

乌纱是懂得拿捏禀善的,刷蓥攸这张卡总能让她安分些。

禀善一下子哑口无言,没了脾气,轻身一往前摆脱肩上那只手,招呼也不打一声,针对乌纱的说劝一点表示没有,离开众人的视线而去。

这一转变,离场两人,更显得蓥攸存在感低。

乌纱低头看向蓥攸,眉间软乎下来,同情,也让好奇心驱使多余的疑惑,道:“你不心痛吗?她爱上的你的躯壳,却不是你的灵魂。”

没有什么是未知的,真相早就摆在蓥攸面前,甚至这所谓的真相是她最初不愿赶赴情场,而与我做的交易。

蓥攸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却也只是深深呼吸一轮,充作释怀,眼睛失神般地睁大,呆呆地也不知道望着哪儿处。

良久

“那是病。”她自作孽不可活。

乌纱转头瞧了瞧云镜那头,细致入微近生活的风带去给予生命的那是和平。

她说:“爱情是病,但爱不是,人要懂得珍惜,有心有情的我们可不好当另一个世界的异类,看开点,别真到了满腔情谊不得不被现实浇灭的那一天才初尝后悔的滋味。”

蓥攸她站在那里,眼前清明一片,风吹不到她眼前,她不喜欢那风的见证的土地之上的心灵灾难被无病呻吟地称作和平。

她驳斥乌纱的观点:“这难道不是主上一贯的处事风格吗?我学习主上,保持理性,有什么不好?”

本该鄙夷的乌纱只是苦笑一声:“主上背负的担子,恐怕你挑不起。”

“只凭己身,尽力而为。是这个阴谋,对禀善不公平,对天下人不公平,我不是执棋者,却也是罪魁祸首。”

她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

禀善的心思众目昭彰,光明正大到天渊之巅所有神律一识便知,因为她看不见在天渊之巅最真实的蓥攸,只有她的眼被爱与现实的残酷蒙去心。

乌纱袖袍微动,周身的黑暗气息涌动,再次包裹住她,熟悉不过。

仅剩下的一点时间她也在劝蓥攸:“我曾经问过衿婪一个痴傻的问题,她为什么会对咱们的天道主上动情,她没说其他,不置可否的表现出对未知的向往,或许表面上循规蹈矩的天渊之巅,已经让她腻了。”

这不值

可她……报复之心泛滥。

“我明白,两陆有尤枭,任何人都要按照规矩行事,与之匹配的是主上总能给你我带来的安全感,可却总让人忽略恐惧的来源,未知的方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又何尝不明白呢?你也明白啊。”

蓥攸神情自若,摇头不语,乌纱不再多说。

痴心的怪物,最擅长的就是自残。

环顾四周,氛围一散,两人之间的谜语就此结束,‘众人’在恍然大悟,才恍然大悟。

“诶?衿婪呢?”

…………

清风徐来,我现身至此,偏清新古老的房内,麻雀在窗沿叫唤,等了好些时候,缓慢睁开眼,眼前嫣红帷幔掩住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床,岁月没有在此留下一分一毫痕迹,就是同样没有日思夜想的人,说不上来的失落顿时如江水漫上彼岸,转身抬脚踏步,进入状态,怀着沉重的心情,隔着门槛,迎面又差些撞在衿婪怀里。

惊喜,来自失落之后的无尽惊喜,却硬是被我强压着,隐晦难行。

“你还在这做什么?”

心脏被挤压到疼痛,连带出口的话也稍有沙哑。

衿婪的眼睛似乎会说话,说出的都是些苦大仇深。

“怕您需要我时我不在。”

她分明不是这样想,我也不是,不想将她推拒门外,衿婪站在风口处,像是风一吹就要散了,我多想抱住她,拥紧她。

可是,无视她未能得意而对现状的不情愿,嘶哑的嗓音肆意编造着谎言。

“别累了自己,我这不需要,你回去休息吧。”

衿婪眼眸微暗,犹豫挣扎片刻,在我耐心等待下妥协:“好。”

失落更盛,伴随着果然如此的畅快,见她远去的背影,白发终是在我身上出现颓废的样子。

悔吗?会,就像麓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但我不喜欢故地重游。

不走圣殿空间传送捷径,哪怕用光速传出消息,算上佻鹬回到天渊之巅的总时间也最快需要六天九小时42分钟31秒,玖佰叁拾万零伍佰伍拾叁点叁贰公里,也并不远,以他所在方位,六天多一些的时间算快的。

被浓厚地虚迷之力充斥的巨大牢笼,因着尤枭的强迫症,这无一不存在细致入微的有型的规矩。

地狱中的人高档,地面上的人鲜活。站在关押炙的牢笼前,见她仅一手腕处被封印在墙上,能量化作的金色锁链垂在地上,外溢的能源光,照在暗中她的脸庞,不见颓废。

我无奈歇气,无可挑剔,听不出情绪的嗓音嘲讽道:“新权的思想倒是渗透你的骨骼,利己又利他,具有正面外部性,亦正亦邪,乐观的不得了,这种人还真是可怕,看去没有欲望,没有渴求,一切行为都像是玩笑。”

炙听到鞋底踏地的节奏,早已抬头,眼神冷漠,知道些许真相的她混不在意:“所以,您明明知晓,何必来挖苦我。”

没有反驳,我抬起白嫩有劲的手腕,假装看表,漫不经心地陈述着事实:“圣殿已经探测到他在向霁月靠近,大概还有27分钟,算算时间,与计算的一秒不差,是我赌对了,你对他来说果真很重要。”

知道我说的是佻鹬,炙明显有些激动,锁链在地滑动的声音映射着她此刻内心的不安。

“为什么?要把他算进来?”

对于她的反应,我终于提起一丝玩味的兴致:“当然是威胁啊,他身上绑着星际副本近一半的信仰之力,如果就因为一个你,而与天渊之巅为敌,或是不服管教,我就亏大了,或者,把他引来,他若执意,那位置有的是人能接替。”

在意佻鹬的缘故,炙这时才参透我临此第一句话的深意,先是瞪大双眼,后无法接受,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您明明知道我是为什么叛变,却不理不睬,为什么啊,我也是您的子民啊!”

我明白她所有的苦衷,她又何尝不明白我的意思。背叛者有苦衷而心安理得地为自己起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冠上了追求理念的理由。

可这时,我却像这整件事的旁观者一样,感叹其世态炎凉。

“意志总是会在碍事的人死后激增,不管碍事的是不是我的子民,你碍着我的事了。”

……

最终本应以炙绝望的目光收场,可为了等演员到位,这场戏硬是延迟开场。牢笼的尽头,霁月与尤枭背光而立,走蛇的天堂——巳珐岛上神秘的尤枭在此刻颇为宠溺的也是难得的显现真容。

尤枭右手抚左胸,弯背致意,恭谨道:“主上,日安。”

我应一声,随口一问:“晏清呢?”

霁月有些心不在焉,也只是随口答道:“姐姐不愿来,我没见到她。”

虽然得到的答案令人诧异,但我并未过多询问,一声不吭离开此地,继续进行在天渊之巅未完成的交代,独留两人面对大势已去的阶下囚炙。

“四姐。”

面前重新‘站满了人’,炙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从小被自己养大的她。

“霁……”

充满冀望的一声被骤然打断,好似她断掉的生路。

“你猜我是晏清还是霁月。”

霁月知道这是无意义的问话,炙不可能认错,但她希望炙认错,也早已为他找好了理由。

炙想起我的那句说得信誓旦旦的海晏河清,回答也变得言之凿凿:“你是晏清,霁月不会舍得我走。”

如果来的不是霁月,她或许会更失望吧,毕竟若来的是晏清,按她的思路,就表示她一向疼爱有加的霁月连来都不想来。

我都知道,知道她乃至他们的心路历程,因为她从未逃出过我的算计,我当初的意图便是如今的现实。

霁月没有回复,像是默认,话锋一转,向无惧挣扎,劝说起她:“四姐…你就不能认个错吗?。”

炙闷声一笑,算是给她上这最后一课:“哪有什么对错,只要我赢了,我就是对的。成王败寇,我没错,我输了。”

霁月还想再劝,尤枭在一旁搭上了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却又实实在在堵上霁月接下来要说的话。

无奈下,霁月点点头,整个人一瞬间颓然下来,失魂落魄。

“四姐,走好。”

霁月转身,离开前一刻语气柔和地驳斥炙的‘天真’

“还有,我是霁月,姐姐她不会来。”

察觉到炙还有些遗言要交代,尤枭紧盯着炙的方向,充满威严的黑金瞳似在警告,搭在霁月肩上的手与说给霁月听的话,却无比温柔:“走吧,佻鹬在来的路上了。”

霁月没有回答,没有表示,挣开那只手,自顾自的往前走。

炙听到佻鹬的走向,锁链在地上发出狠狠的摩擦声,像是巨兽在嘶吼,在尤枭面前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她熟练地朝这将死之人施礼,对活人将死表达至上的尊敬:“巳珐岛尤枭,在此得罪。恭送天际舰元帅作古。”

……

冬日艳阳之下,听霁月转达完情况,刚从万界大陆得到消息就急忙慌赶回来的晏清连连苦笑,知道再见最后一面也来不及,晏清说出的话带上了悲哀的哭腔:“姐,四姐,为什么你就认定我会舍得你走?”

“嘿,霁月,你们姐妹俩在说什么呢?”

不巧,晏清的这句话刚好被才赶到的佻鹬听见,他努力克制着对来到不同环境的反感,此时还嬉皮笑脸,不明状况。

“她怎么了?”

晏清擦干眼泪,从长石凳上起身,大踏步转过身来挡在霁月身前,眼神警惕的防范着佻鹬,做足了我希望看到的他们之间的表面不合。

“炙多次阻挠上级行动,在职期间玩忽职守,滥用职权……”

晏清没有说完,看来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佻鹬已然明了晏清的未尽之意。

“我来迟了吗?”

霁月两人明显是有话要说的,却被从佻鹬身后突然出现的尤枭再一次打断。

“是啊,我很遗憾,你迟了14秒,不过比我们预估的快了13分钟。”

佻鹬回身,在不正确的场合一眼目睹尤枭真容与其怪异美的装扮,炙的血染在尤枭的手上,只是对美的陪衬。

他又努力克制着对周围一切凉薄的作呕,周围的磁场似乎都染上绝望地气息,艰难开口:“难道救她是一场游戏?那我是赢了,还是输了?”

尤枭接过巳珐岛的能量殷勤呈上来的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冷漠的视线向佻鹬裤边的口袋投去,意有所指,一针见血:“不知道,不过你带着的那张免死金牌非常有分量……我建议你给自己留着。”

佻鹬的手覆上自己的口袋,那里不仅有他最为宝贵,天渊之巅唯一的免死金牌,也有素仪送来劝诫他的信。

彩蛋

天渊之巅公道第三者所禅恒院,禀善远远就看见在灯下等待的人儿,蹦过去,陷入她怀抱。

像异地再见的伴侣,多么幸福

“嘿嘿,小蓥蓥,我回来啦~”

她只是虚抱住她,任由禀善抱得紧,一身小孩子气,温柔的嗓音将事实描述地滴水不漏:“不是被主上唤去去孔召那了吗?”

禀善幼稚地扭来扭去,肆无忌惮撒娇:“不管,我待在你这不也一样,反正我的绩效指标在佻鹬那保着。”厚脸皮又不管不顾佻鹬的死活了。

她被逗笑,点了点禀善的鼻尖:“你啊,玩忽职守了。”

禀善半引导着她往屋里去,似哭诉般示弱:“呜~孔召太坏了,他们那边都被他包圆了,没有我的地盘,我的地盘不在这里,呜呜。”

她自然知道禀善的意图,装作无奈道:“那今晚留下,让我陪陪你怎么样?”

禀善欢呼雀跃:“好耶!小蓥蓥好棒!”

珠光红的帷幔似乎落覆在每处墙面,给本就不是真相的事实再添上一层谎言的险恶,遮遮掩掩,令人遐想,就是走不出,找不到。

蓥攸,真正的蓥攸驻足在气派牌匾之下,仰头想着院内被隐瞒许久的禀善,听着她们的对话,恍惚自己离家更久,细细密密的疼在冰冷的‘心脏’作祟,蓥攸不得不承认,自虐的方式能很好地体验七情六欲所在。

我也不得不承认,剖析下属的心理活动是个不错的娱乐项目。

……这病啊,是要人吞刀子才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