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孩子,快醒醒。”
远远的,一阵缥缈的女声传来。
“是谁?是谁在唤着我?”朔夜这么想着,他努力抬了抬眼皮。
“快快醒来!”那个声音多了几分焦急。
“我没睡!我没睡!”几乎是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远处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席靛色长裙,远远的背对着他,微风徐徐,吹动着她如瀑般的长发。这个世界是纯白的,只留着她的长裙格外显眼。
朔夜虽看不见她的脸,可下意识的,他总觉得此人有些莫名的温和。“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这里又是哪里?混沌呢?我的部下呢?”朔夜连连发问,但那个女人却不做回复,而是自己向前走了几步。
每走一步,她的脚底就会荡漾处阵阵微波,驻足的位置,脚底生出了几朵荷花。她旋即开口道:“你的朋友们在等着你呢,魔族的重任你还没有完成,现在就睡,还太早了些罢?”
朔夜问道:“什么意思,我的朋友?”
女人说道:“你的朋友们,现在的,未来的,未知的,你在执行着任务,也在享受着自己的人生。把它当做一个崭新的开始,为了自己,为了要守护的一切,奔跑吧,去看看山川大海,去感受世间人情冷暖。孩子,醒来吧!”话音落下,她的身体化作了荷花花瓣,飘向了远方。
朔夜急了:“等等!别走!我有话要问你!别走——”
他急得向前猛蹿一步,额头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块硬物。
“哎呀!”他猛地张开了眼皮,看到了面前的五张大脸。
“醒了!醒了!”一张脸张开了嘴欣喜的说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朔夜微微颤抖着嘴唇,艰难的吐出一口气:“忠—”
忠将左手托到朔夜的腰下,轻轻将他的上身扶起来,又在他的腰下垫了两块枕头,使朔夜的上半身能够坐直面对他们。
智在一旁说:“殿下,您还好吗,身子有哪些地方不适?”
朔夜浑身绵软,想要开口询问,可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惹得他一阵强烈的恶心。同时,他的肚子发出了“咕——”的求助声。“我饿。”朔夜的嘴里只能挤出这两个字。
“屋子里有食物没?快给殿下拿来!”智催促道,忠义勇敏四人旋即离开屋子,数秒后,忠端着一碗红黑色的水走了进来。
忠跪在旁边,将水送到朔夜嘴边,“这是什么?”朔夜看着这碗浑浊的液体,皱着眉头问。
“殿下,这是红糖水,能暂时补充能量挡饿,你喝下吧。”忠解释道。
朔夜皱着眉头嗅了嗅这碗水,抿了一小口,一股柔和的芬芳在他齿间绽开。须臾间,他双手捧着这碗水,混着勇端来的几大块面包统统塞进了胃里。
胃里有了点底气,也就不再向身体提出抗议了。朔夜放下碗,长舒一口气,说话也有了余力。
“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出现在了这里?”朔夜询问他们。
智答道:“殿下,五日前的那个夜里,您离开了我们独自一人寻找混沌。当我们四处寻找您时,您的羽翼飞到了我们面前,我们顺着羽翼的能量找到了您的所在地,而那时您正从半空中落下。忠第一时间接住了您,但您却陷入了持续的昏迷。您遭遇了什么?”
朔夜闭上眼,努力的回忆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然后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的说:“我,可能遇到了混沌。”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但又似乎不是他。”
“能详细的说一下那天晚上的事吗?”智问道。
“那一夜,我无意间发现了一股恶意,顺着去寻找,发现了隐藏在阴暗中的混沌。我一路追赶,途中向你们发送定位,并且与他开战。但我轻敌了,我能看得出,他的身体,是不知控制了哪个人类的身体。按照他所说,在他来到地球之后,现有神族也派来了战士清理他,结果被他杀了。”
勇说道:“那这么说来,混沌的身体正处于很虚弱的状态吧。您与他战斗时能感受到吗?”
“是的,我打伤了他,而他的伤口并没有恢复,而且体型庞大,这使得他只能和我简单过两招。我砍下了他的头颅,可没想到他引爆身体迷住了我的眼,又不知用了什么阴招击中了我的头。我只觉得身体一阵酥麻,法力尽失,从空中掉了下来。再睁眼时,就已经出现在这里了。”朔夜一边回忆一边说。
智皱起眉头,说道:“您受到的可能是混沌的‘万法散’,这是混沌在自己心眼里炼出的一根针,刺中对方,便可封住他的法力,使其法力尽失。”朔夜震怒:“什么?你的意思是——我的法力没了?”智迟疑地点点头,“不可能!我的羽刃呢?羽刃呢!”朔夜质问,忠浑身一抖,从自己怀利掏出那根匕首一般的羽毛,递了上去。
朔夜抬起右手,死死盯着那根羽刃,将精神集中到右手:“吾之血肉,听吾号令,起!”他刚集中精神,却直觉得神经被人撕扯着一般,头似乎要被掰成两半。
“哇啊啊啊!!”朔夜眼前天旋地转,他一阵恶心,一口哕了出来。一时间,他的胸口、床垫、被褥沾满了污秽。
“殿下!”忠吓了一跳,忙冲了上来搂住朔夜。“殿下,您还好吗?您怎么了?”
智摊开手,手中出现了一把羽扇,他轻轻扇动两下,那些污秽尽皆消散。“不如让殿下好好歇息吧,忠,你在这里陪着殿下,勇义敏。”智向半跪在床边的没有开口的三人使了个眼色,四人默契地离开房间,留下了朔夜和他的忠两人。
朔夜的眼睛一热,忽然就留下了泪水。“忠、忠!我,我大意了,我是不是差点死了?我好没用——我是不是很失败啊!”朔夜呜咽着,将脸埋进忠的怀里,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委屈,他努力抑制着自己,却只觉得心口刺痛,“我是不是一直都是个失败的王子?”他再也无力咬住牙床,在忠的怀里嚎啕大哭。
“殿下-”忠不知说些什么,只能试探着将手放在朔夜背上,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着:“殿下,这不怪你,是混沌太强,是我们没有第一时间保护着您,让您受苦了。我们都在呢,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您!”
忠这么安慰着,可朔夜却越哭越狠。
“忠,抱我吧忠,我太失败了!”朔夜含糊不清的哭诉着,再也没说话,只是放肆的痛哭。
房间外,智正倒了杯茶往嘴边送,听到了朔夜的哭声,他诧异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殿下这是,被打击到了吗?”义小心翼翼地问。众人没有言语,智也只是一味地喝茶。
敏看看智,又看了看勇,终于有些担忧地问:“你们说,就凭我们几个,还能战胜混沌吗?如今殿下受了重伤,这一打草惊蛇,混沌又不知是否遁走了。再找到他时,他不知又恢复了几成功力。不如,我们搬救兵吧,向吾皇禀告事情缘由,让他再多调来兵力,与我们一同捉拿混沌。”
智放下茶杯,有些犹豫的说:“纵使你这么说,这个结果你能接受吗?我们每个人都是带着使命而来,为家族,为赎罪,为忠诚。我们来时,举国百姓注视着我们的离开,满朝文武都在议论着我们的成败。胜,我们是民族的英雄,负,我也怕辜负了吾皇的期盼。可是,唉——勇大哥,您怎么看。”
勇是他们这一行人中资历最深,上过战场冲锋过的前锋。只见得他面容深邃,呼出一口气,问智:“如果不搬救兵,我们有什么安排?”
“不搬救兵,我们还是寻找混沌的踪迹,然后潜伏,找到目标后进行刺杀。”
“混沌还在这所学校里。”义开口道。
“什么?”勇有些诧异的说。
义双臂交叉于胸前,说道:“殿下没有说错,那天与殿下战斗的,的确是一个被夺舍了的人类,以及很浓的混沌的气息。可奇怪的是,除此之外,这个人类原先的气味,以及他家人的气味却被清理了个干净,我得不到任何信息。于是,昨天深夜我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又去了一趟学校,你们猜怎么着,混沌的气味还在那里,甚至重了几分。”
“也就是说,”智站起身分析道:“混沌没有离开,他一直都在隐藏着自己的身份生活在这所学校里。可为什么,他明知道敌人已经来了,他却还在原地停留而不是更换战地呢?”
勇皱了皱眉头:“或许以混沌当前的法力,他实在没有余力更换宿主了。况且,混沌的法力来源是什么?是恶意,是痛苦。在这所学校里,到处都有着能为他补充养分的能量,所以他也在等待自己恢复的时机吧?现在的话,按原计划才是最现实的罢?”
“可即便如此,现在的状况,殿下还有能力潜伏吗?以他的身体状态,他会很危险的吧?我反正不忍心让他继续按原计划执行。”智惆怅的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义说:“要不我变成殿下的模样,我去潜入学校,有发现立刻告诉大家,让殿下好好养伤。”
屋子里,朔夜听了忠一字一字复述着屋外人的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让他们进来,我有话跟他们说。”朔夜吩咐道。
“是。”忠离开了房间,紧接着带着四人进了屋。
朔夜静静的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似在思考着什么。待到几人站定,他开口询问道:“智,我昏迷的这几天,学校那边有问我的事情吗?”
智回答:“殿下,事实上,在你醒来不多时,郭校长才打电话问过您的事情。”
朔夜:“你怎么说的?”
智:“我说最近家里有急事,什么时候过去不好说。”
朔夜想了想:“那你说的是,我的法力都被封印了,是否就和常人无异?”“或许,您的法力会随着时间恢复,并且根据我们的观察,您的肉体,肌肉密度强度并无太大损伤。但是随着法力的恢复,您的身体对能量的需求量极大,而这个世界补充能量的最主要方式就是食物补充。”
朔夜沉默数秒,问道:“我这副身体什么时候可以下床自由行动?”
“三日。”智推测。
“够了!”朔夜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智,你告诉那个郭校长,三天后我就过去。敏,你去给我找到进这个学校需要知道的一切信息。知识、课程、日常用语、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你给我找到这些书,我立刻要用。”除了忠,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朔夜抬头看到他们的表情,问道:“还愣着干嘛!去啊!你们想耽误我们的潜伏任务吗?我们好容易来一趟,魔族的未来就靠我们了,难道你们忍心就这么放弃吗!去!”
勇最先反应过来,他“呵呵呵”的笑着,说:“既然殿下这么有信念,我怎么能辜负了殿下的一片苦心呢!”智低下头,喉头上下翻动了一圈,扭头吩咐众人:“敏,你和你弟弟寻得一切对殿下上学有用的知识书籍带来给殿下,勇,你和忠去买些家电生活用品,沙发,桌子,我给你们那些现金,你们快去快回。”
“是。”四人离去。
智回头躬身道:“臣告退。”
朔夜留住了他:“先别急,智,你可比我更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我父皇他们吧。”智弯着腰不肯言语。“我知道我父为何要选你,你就需要这一次机会翻身的对吧。我明白,我都明白。这以后,你要多多协助我,这混沌在你们五卫的相互协助下,定能被我们降伏。所以,莫要满腹忧愁,我们慢慢来吧。”
“是。”智仍没有言语,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去。
“等等,我忘了问,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叫什么来着?我有些记不清了。”
“回殿下,你的名字是,末辉。”
“嗯,我是末辉。好了,你出去吧,我有些疲惫了,要歇息一会儿。”
“遵命。”智退出了房间。
朔夜看着房间的门被一点点合上,叹了口气,身子软软的瘫在床上。以后,他就是末辉了,他要在这颗星球上生活相当一段时间了。会发生什么?会认识什么人?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感受人间的人情冷暖吧。”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人情啊——”朔夜念叨着这两个字,又一次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