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霜花在教室窗玻璃上爬行,数学卷的压轴题坐标系里,赵老师的粉笔正追捕着逃逸的动点。前排同学呵出的白雾在“全等三角形“字样上结出冰晶,后排男生们点头的幅度逐渐与挂钟摆锤同步。“困的起立!“赵老师突然敲击三角函数图像,惊飞了暖气片上打盹的麻雀。王珩骞慌忙起身,运动裤膝盖处还粘着早读时偷吃蛋黄派的碎屑。
走廊公告栏的期末倒计时牌被朔风吹得猎猎作响。爽哥的戒尺在“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横幅上敲出鼓点,戢鸿博校服袖口露出的暖宝宝边缘渐渐卷曲,像极了被三次考试烘烤的焦虑。宁姐的保温杯终日蒸腾着罗汉果茶的雾气,在《诫子书》板书上洇出淡褐色云团,某片云影恰好笼罩刘洪硕反复涂改的“淫慢则不能励精“。
期末考场成了极寒战场。张晋硕的2B铅笔在涂卡时划出火星,他紧盯阅读题的模样仿佛要与《朝花夕拾》里的蟋蟀决斗。李亮轩的眼镜片蒙着哈气,手指在草稿纸上掐出等高线般的指痕。当生物卷翻到遗传图谱题时,窗外忽然飘雪,六边形冰晶粘在宋雨佳的空座位上,折射出七彩光斑。
对答案时的声浪掀翻了屋顶积雪。张晋硕捶打课桌的震动惊落了讲台的粉笔灰,刘洪硕攥着卷角错题本扑向爽哥的模样,像极了饿极的北极熊追逐最后的鲑鱼。黑板上的英语选项被圈画出星图般的标记,陈响突然捂住嘴,泪珠坠在“阅读理解C篇“的蝙蝠图案上——那正是她熬夜复习时窗外来过的夜行动物。
寒假在钉钉群的提示音里轰然降临。李亮轩的“作业互助“邀请弹出时,我正对着重庆路图书馆的落地窗呵化冰花。暖气管道在墙角咕咚作响,我们的英语卷在桌上铺成雪原,彼此抄袭的笔迹如同雪地交错的兽踪。金世淳在刘洪硕家客厅搭起帐篷,零食包装袋与《寒假生活》页脚共同蜷缩在睡袋褶皱里。
朋友圈化作霓虹灯牌闪烁不休。王珩骞发来的植物大战僵尸改版截图里,僵尸戴着宁姐的眼镜啃食“之乎者也“;张晋硕的九宫格满是火锅沸腾的红油,配文“涮完这波去刷题“;某个凌晨三点,尹领上传的星空图下浮现暧昧评论,旋即秒删成月光下的灰烬。
开学考的答卷如早春冻土般坚硬。张文静的成绩单像枚砸进湖面的陨石,在教师办公室激起环形水波。她的错题本被传阅时,众人发现“课外班原题“旁画着卡通流星——正是除夕夜她拍过的烟花。爽哥用红色激光笔圈画成绩曲线,光斑在“第三名“处灼出细小孔洞。
宁姐的戒尺开始频繁亲吻讲台。粉笔灰落在未完成的《木兰诗》默写纸上,恰似替父从军的马蹄溅起塞外雪。数学课成了三角函数与哈欠的二重奏,直到某日赵老师摔碎量角器,亚克力碎片在夕照中纷飞如柳絮——那是今春第一声惊蛰雷。
月考前的十四班化身锻剑炉。爽哥的早读声比往日提早二十分钟刺破晨雾,值日生擦黑板时落下颈椎病康复操的节奏。曹曦文在《爱莲说》页边画满火焰纹,张晋硕的错题本用三种荧光笔标注,宛如电路板焊接知识芯片。某个倒春寒的深夜,巡逻保安发现我们教室亮着可疑的光——那是金世淳偷装的星星灯,五十盏暖黄光晕里浮动着函数公式剪影。
发榜日,年级走廊的玉兰突然绽放。我们的均分如绷紧的弓弦稳住箭羽,恰似给这场战役盖下带钢印的勋章。窗外柳絮涌进教室,粘在“追梦14班“的班训牌上,恍若给旧梦披上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