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里又多了两个不速之客的忙碌身影。
“我们两个能翻遍这里吗？”小弟边捏着鼻子一顿捞边问，“这里太复杂了，不晓得那些珠宝在不在，说不准盛家已经拿走了。”
“拿走了还找你干啥？”男人两手齐下掏得飞快，他丝毫不觉得气味刺鼻，侧头他对小弟说，“珠宝都是有重量的，不可能都被冲走，我们最大的问题，是能不能认出那个东西。”
小弟憋气憋的难受，他松开鼻子昂头吸了口气，嘴里发出一长串哀嚎：“太难受了！又臭又闷！”
小弟看着忙不停的男人问：“咋能像你这样不怕脏臭啊？”
男人停顿一下扭头回道：“这个，我天生没有嗅觉，还是个色盲，所以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小弟同情地看着男人：“那你这生活可太没滋味了！”这么一对比，小弟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男人笑了笑：“还行吧，我们顾家的好几代这样了，要是能出个健康孩子，祖先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顾……小弟看向男人，他刚才在说顾家？他是顾家的人？
男人转头去掏东西，继续笑呵呵的说：“我有个弟弟，他不一样，可惜让人贩子拐了，还不到三岁。活着的话，跟你一样大。”他顿了下才说，“可能顾家管得闲事多了，老天也看不过眼吧！”
他不会是我哥吧？小弟盯着男人的背影发愣，心里半是激动半是期待，他一直渴望回到自己的家，但是怎么确认自己和这个男人是不是兄弟呢？
小弟晃了晃脑袋：早晚会有个结果的，先办正事！
两个人不再闲聊，弯着腰在下水道里摸索，等把这块找得差不多，由男人判断没有要的东西后，两人就朝前换下一块区域……不知不觉过了很长时间，两人的身上变得臭不可闻，小弟因为闻得多习惯了，累了找个边缘就地休息，还招呼男人也来休息。
男人挨着小弟坐下，小弟望着他的侧脸问：“哥，你叫啥名？你一直没跟我说呢。”
男人喘了会儿气说：“我叫顾饮云，饮酒的饮，白云的云。小兄弟，你叫啥？”他转过头看着小弟，还是笑模样。
小弟觉得都是姓顾，哪怕不是亲人，不定是同个祖先，就算都不是，同姓也是缘分。
“我也姓顾，但我不晓得名字，小时候跟家人散了。”小弟鼓足勇气说，“要不哥，你给我取个名，反正我们都姓顾！”
“那你愿跟着我吗？”顾饮云问。
“愿。”小弟点点头。
“那你跟我同辈，我把你当我弟弟照顾。”顾饮云笑着说完，做出思考的样子又说，“用我弟弟名字吧，如果他回来，我重新给他取个更好的。你看怎样？”
小弟不好意思的挠头：“不好吧。”
“这样，那我给你想个。”顾饮云垂头想了想，而后抬头看着小弟说，“想到一个，顾饮峰，云在上峰在下，我永远罩着你。可以吧？”
小弟很惊喜：“可以！”从此之后，他就叫顾饮峰了。
两人击了一掌而后握手，顾饮云和顾饮峰相视而笑。随后的时间里，两人继续在下水道埋头苦干，但是收获仍然为零。他们找到了部分珠宝，但无法辨别有没有那个东西。
“先装起来，带上去看。”顾饮云掀起长褂作兜，把珠宝放在其中，但因为珠宝有些重量，他兜不了多少。
顾饮峰也把衣兜和裤兜装得满满的，但这些珠宝个都很大还重，他的裤子差点穿不稳。
“诶！饮云哥，你说我俩能想到的，盛家人想不到吗？他们会不会埋伏我们？”顾饮峰脑内一个激灵，担心的问。
顾饮云点点头说：“那是自然，他们就等着我们干完苦力，上去逮了我们拿回东西，再把我们丢给治安官呢！”
闻言顾饮峰害怕的说：“咋办？”
顾饮云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我都算好了，还能没个后手？你以为为啥派我来，因为我能把东西带回去！”
……
盛家老爷子带人在几个下水道出口守了一夜，除了几个无辜路人，没有找到拿走珠宝的人。
天光微曦，某处洞穴。
顾饮峰想着昨天百鬼运财的一幕，激动的一宿难眠，他太想学这招了，不懂顾饮云肯不肯教。
这时顾饮云走出洞穴，顾饮峰刚想问后续如何，却见顾饮云一下栽在地面，他吓坏了赶紧去扶起顾饮云。
“跟你说句实话，我能算太多东西了，包括你小子！”顾饮云抬起头指着顾饮峰，咧开没了牙的瘪嘴说，“嘿嘿，顾饮峰就是你的名字！”
顾饮峰很懵懂，尤其看见顾饮云一夜苍老如干尸，他心里急坏了：“你咋了？为啥这个样子？”
“昨天去下水道前，我就算了，算你是谁……但是我们不能算自己的。”顾饮云边咳嗽着边说，“号令百鬼损阳不利己，这招我不教你，你也别自己偷摸学！”
顾饮峰的心越发不安，他把顾饮云抱在怀里，担心的看着他的脸，听他讲话：
“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是小峰！不然我为啥救你，为啥跟你说那么多？小峰，你听好了，我是奉姚元帅的命查盛家，盛家是土夫子也罢，可他们不该把我国文物给了洋人！你记得，那些珠宝都是汉文物，要交给国家！”
顾饮峰流下眼泪，他已经听懂顾饮云的话了：“哥！我该做啥？”
“盛家还有众多文物，玉佛搬不动，他们就在原地盖房子藏了起来，金罗汉一十八樽……太多了，我来不及看，要靠你自己了！”顾饮云的气息越来越弱。
顾饮峰忍耐不住涕泗横流，这次他不是演的，他真的为感觉到顾饮云要离世而难过。
“盛亿苹是我派老鬼们引来的，专门引到你身边，让你来见我并且发现盛家的事。我什么都布置好了，帮元帅铲除盛家，我们顾家就起来了……你能过上好日子了！”顾饮云气若游丝，“盛亿苹偷跑出来是因为发现盛家的丑事，被盛老东西派的人杀了，却阴差阳错撞上你们。但算缘分，我替你了她冤屈，她去轮……”
“回”字未落，顾饮云阖目仙逝。
顾饮峰悲伤不已，他哪里想到兄弟相见即是永别，他抱起顾饮云走回山洞，看到那些闪着光的珠宝，他再提不起兴趣。
在顾饮云身上发现关于通灵的秘籍，还有一些风水书籍，顾饮峰一一收拾好，打算择日修习光复顾家。
顾饮峰知道盛家肯定在找自己，他只好把顾饮云就地掩埋，靠着秘籍速成法术，暂时藏起珠宝，或说那些珍贵的文物。
独木难支，顾饮峰想要带些珠宝去求助姚元帅，却在翻珠宝时找到了小册子，是个很小很小的账本，只有掌心大小。
扉页题字“严延舟”是个人名。
顾饮峰不晓得是谁，但是这个字迹他认得，是那个死去的窃贼大哥。
账本里详细记录了各种失窃之物，每一个都认真标注了年份、尺寸，所在的方位，到手几件，未得手几件，无一不是文物，每一页都有不同的日期。
严延舟的字迹不像没读过书的人，印象里的他其实也不像贼，顾饮峰恍然大悟：打从一开始他跟着严延舟时，他就不是贼了，早就不是了。
他见过严延舟看着这些东西的眼神，不是贪婪占有而是疼惜敬重，他那时候就觉得这位窃贼大哥很古怪，最古怪的是偷了那么多东西，他们还是一贫如洗。
他不是没想过换个大哥，但是严延舟是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没跟他耍过心眼子，也没说过家里的事，连名字他都不说。
后来，顾饮峰才晓得严延舟是个卧底，是国家为了找回散落文物，安排在这个城市的卧底。
再说顾饮云啥都算了，他会不算文物在哪里吗？他恐怕也早晓得严延舟的身份，只是把下水道的那段时间，当作陪伴自己弟弟的好时段吧。他很早就晓得自己的结局。
账本交给国家，文物交给国家，盛家那个大毒瘤顾饮峰也会交给国家，让国家来审判他们。
盛家之力远非顾饮峰目前所见，如果有那么好对付，姚元帅就不会排出可以通灵的顾饮云。费了这么多周折，他们离目标还差很远。
能有这么大规模的文物出现，可见不只是盛家，这群胆大妄为的土夫子肯定有个庞大的组织，想到这一点顾饮峰还是倾向于向姚元帅求助。
可是山高路远，顾饮峰该去哪里寻找姚元帅？如何让姚元帅信任自己？如何去把盛家的丑行公布？
这些问题缠绕着顾饮峰，直到夜深他疲累睡去才结束了思考。
梦里顾饮峰看到了顾饮云，他是之前中年的样子，他一脸郑重地说：“姚元帅晓得我有弟弟，我已托梦把你的画像给了他。并且把你的位置告知他，快的话后日得见，在这之前，你要保护好自己。”他叹了口气，“哥只能帮你到这里。”
梦醒，顾饮峰看向埋了顾饮云的土包，心里是感激又悲哀，良久，他总觉得要再做些什么。
手边是顾饮云的书籍和严延舟的账本，顾饮峰的手好几次落在顾饮云的书上，但是怕自己贪学猛进，他最终翻开了账本。
账本上除了文物图例，顾饮峰还看到了盛家与洋人交易的部分文物，以及成交金额。他突然想起来，偷窃那晚外面似乎有打斗的声音，想来严也是有帮手的，而且严逗留了很久，可能就是那段时间让他发现了交易细节的记录册。
后面是严匆忙叫顾饮峰帮忙，两人才只装了部分文物离开，可能严晓得同伴出事必须离开了。难怪在下水道时严心神不宁，他是怕被伏击了。
只有顾饮峰从头到尾以为是简单的盗窃珠宝。虽然不满被这些人拉扯进来，但事已至此，两人都赔上性命，做的又是国家大事，他顾饮峰没理由帮他们放弃。
忽然顾饮峰发现账本上有玉佛，只是潦草几笔但有个轮廓，没有具体尺寸，因为它太大了。无从考证严何时看到的，但他标了大概的地点，这让顾饮峰心生一计。
盛家啥都好藏好搬，唯独玉佛动不了，只要玉佛暴露，盛家便百口莫辩。顾饮峰要去拆了给玉佛盖的房子，不管付出啥他都要去，就算自己也丢了命，成功了姚元帅讨伐盛家就是合理的。
失败，顾饮峰没想过失败，他要必胜。
至于顾饮峰后来如何成功，姚元帅怎么铲除盛家皆是后话。
顾饮峰后来成了姚元帅的得力干将，接替了顾饮云在国安部的职位，具体职位不详。
国家了解盛家事件原委后，追封国文委兼反间谍小组成员严延舟，国安部同志顾饮云为烈士。历时两年。
再说些更后话的事。
顾饮峰在加入国安部五年之后，与另一通灵世家独女闻人聆结为连理，后一年两人诞下独女顾倚花。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