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次列车从新瑞爱星起伏的原野上蜿蜒驶过。天气开始变冷，草木变得枯黄。此时的车厢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到处装饰一新，车内广播正在播放欢快的音乐，因为使者节快要到了，这是新瑞爱星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绘有使者的标志性形象的招贴画贴在车厢门上，他穿着夸张的紫色使者服，戴着厚厚的白帽子，满脸的胡须让人看不清眉目，只有眉角的微笑是掩不住的。每一个使者都是相似的，尽管从来没有人见过传说中的那一个。
佩妮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窗边，她的灰色旅行箱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看上去很有分量，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坐在她的对面，一直在窃窃私语，不时地笑起来。
“我把窗帘拉起来好吗？”佩妮问他们。
好啊，对面的女子说，她眼前的这个女人身穿蓝色风衣，扎着宽腰带，所有的纽扣都一丝不苟地扣着。她的容貌颇有索斯地区的风韵，眼睛犹如一泓秋水。
窗帘拉了起来，瑞系阳的光辉从窗外洒了进来，把他们之间的小桌的桌布染成微红。佩妮把车窗向上推开一些，风从窗户下边打开的缝隙里吹了进来，吹进初冬微凉的气息，吹乱了她的头发。窗外出现了下承式吊桥的桁架，桥下是一座面积不大的湖泊，湖面上倒映出列车经过时投下的浅浅的影子。
这节车厢位于列车的前部，乘客不多。坐在佩妮后排的男人正在低头看着当天的早报，看起来困乏得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再往后边是一对银发夫妇，正在轻声地谈论着什么。靠近最后边车厢门的
座位上，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小学生正趴在小桌上，写着还没有写完的作业。
那扇车厢门打开了，乘务员推着售卖商品的手推车走了进来，她一边走一边轻声地询问两边的旅客是否需要什么，在经过他们旁边时，坐在佩妮对面的男子举起手来，对乘务员说要买两瓶索斯果汁。
佩妮也喜欢这种果汁，但下意识地没有开口。手推车停了下来，男子在过道上伸直右腿，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褐色皮制钱包，用两根手指在其中的零钱袋里拨拉了一下，捏出几枚轻微作响的硬币，递给了乘务员，乘务员礼貌地伸手接过硬币，从手推车里找到他要的果汁，递给男子，等着他把腿从过道上收回去，继续推着车向前走。
在走到下一节车厢的门口时，她停了下来，转过身，优雅地向车内施了一个礼。
看着在乘务员身后关上的车厢门，佩妮又想起了那个夏天的情景，她经常会这样。那一次，他从车厢门的另外一边走了进来，穿着蓝色格子的短袖衫、紧身的长裤，身材挺拔，举止优雅，给人不俗的感觉，让她联想到曾经在美术馆里沉浸于一座古典雕像的美。
*
他从过道上走过来，寻找着合适的座位，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他看向那里，注意到了那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子。
佩妮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张英俊的脸，她下意识地拢了一下头发，意识到自己在昨天的毕业联欢会上见过他，是亦卢大学往届毕业的校友。当时他们分坐在会场里一张长条桌的两侧，一尘不染的桌布上摆放着许多高脚杯和雪白的盘子，应时的鲜花排出一条缤纷的中线，其间分布着光线柔和的罩灯。
她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和要好的室友坐在一起，而他坐在桌子另一侧的斜对面。他们的目光有时会相遇在一起。她的室友在她不经意的时候，走到对面向他做自我介绍，说话时脸上泛起红晕，
她知道那代表着室友对他心生好感。她坐在自己的原位没有动，不想让室友不开心，也不想表现得过于主动。他也可以到这边来，她想，在心里期待他走过来，面带微笑，哪怕只是询问她的名字，但是他一直也没有。
“我可以在这里坐吗？”车厢里的他在她旁边的过道上停了下来，礼貌地问。
“请吧，本来就不是指定席。”她看着他，挑了一下眉梢。
他把身后的背包解下来，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随后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叫休门。”他说，脸上带着微笑。
“我知道，”她说，“我叫佩妮。”
“我也知道。”
她颇感意外，瞪大了眼睛，心里又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列车从亦卢始发，向南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