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路远行

文|木鱼书缃

曲秋泽一动不动躺了整整三天。医生说,最关键的这几天如果还不醒,就危险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曲秋泽的父母,还有左落落,因为时间而变得有些焦躁。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想着曲秋泽,想着他生龙活虎的模样,想着他曾经给我们每个人带来的温暖。

“夏心姐……”手术后第三天的晚上,左落落叫住了憔悴的我。

“落落……我……”我的道歉不值钱,我心里清楚。

“曲伯父和伯母说,让你回去休息……”左落落有些面露难色。

我明白,落落给我面子已经很足,其实他们是想让我走。可能,她们都是怕我再谋害了她的师兄吧。

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通道里,我跟上帝发誓,用我追逐喧闹的一世换取曲秋泽的清醒,只要他醒来,我就会离开,再也不踏入儿女情长的爱恨纠葛里。

上帝真的听到了我的祷告。

我见到左落落慌张失措的带着惊喜跑出病房叫医生,曲秋泽,在那个瞬间真的醒了。

我在病房外远远的看着他,笑着笑着就哭了……我掩住泪,转身走出了医院。

我知道,曲爸爸曲妈妈还有左落落会把他照顾的很好。我也知道永生,我都不会再踏上广州这片土地。而BJ,还有BJ的曲秋泽,也只是我的记忆了。

医生给曲秋泽做各式各样的检查,确认各项指标。情况不错,但是还是要在这里呆上几个月。左落落和曲爸爸曲妈妈很奇怪,曲秋泽醒来,没有提及我一个字。

“落落,我是怎么了?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我是来广州专门做心脏手术的吗?”曲秋泽看着左落落终于忍不住问。

左落落愣住,她回身看了看这个认识多年的师兄,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该不会不知道我了吧?”

“左落落啊……”曲秋泽有些微弱的回答:“你怎么会问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你……”左落落没再问,她小心翼翼审视师兄的思维和记忆,发现,曲秋泽记忆的某些片段空白了。

显然,曲爸爸和曲妈妈对曲秋泽这段记忆的丢失,深感欣慰。他们不愿意他们那么优秀的儿子跟一个那样的女人有任何纠葛。

“落落,答应我们,不要告诉秋泽那些事。”曲妈妈严肃里带着些许恳求。左落落看着曲妈妈,又看看隔着玻璃窗熟睡在床上的曲秋泽,点头答应了。

我不知道那些空白的过往,怎样被他们的言语填充圆满,又丝毫没有露出我的影子,不过也好,因为我知道,我不能拖累在曲秋泽的人生里了。转回BJ后,曲秋泽转入疗养康复期。我最后看见他,是在医院的庭院里,他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左落落淡雅的神色翘起的唇。

隔着遥远的空间,我特别想把手臂伸过去摸摸他的脸颊,再伸手去抚平他蹙着的眉心……联系左落落退了合租房。

我拿着行李去了北京火车站。我在想,神啊,这就是你给我的安排吗?究竟是怎样,才会让我走到人生这一步?既然,我注定无法获得我的爱人,那么就让我平和的过一生吧。

爱情原本就是生活里的一剂调味品,会把生活调的活色生香,但是一旦错把调味品变成主料,那这生活里的原味便会丧失。这么多年,我都错了方向。第一个爱上的人,大概是我上辈子要还的债,第二个我决定许给终生的人,定了我后半生的放逐。

可是,我在这期间变了的性情,和我辗转爱上的秋色,都不会消失殆尽。

性格的懦弱,总是让我第一个就会想要逃避。我知道我躲不过城市,可是我依然要让心去逃离。我不善于出行游历,也从来没有励志做一个长途远行。这次例外。我选了最慢的绿皮火车,去往另一个地方,XJ伊犁。

以前曲秋泽忙的时候,总会问我想要去的地方,他说一定会陪我一起去。我跟他说,我最想去的地方是XJ的伊犁。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想看伊犁的薰衣草,这里的花海徜徉,是中国最美的薰衣草庄园。去的话,我要赶在六月初或者是八月初,赶在薰衣草收割之前。也许我会更喜欢八月去,因为,马上就是XJ的秋天,最美的收获季。看着铁轨蜿蜒,我苦笑。最终,我一个人前行,不过还好,恰巧能赶上六月薰衣草的花期。

BJ那座城,暂时搁浅。

WLMQ的五月,天高云淡,空气里透着清澈。清晨的薄雾,夹上碧蓝和青翠,像是洗尽所有尘埃的世外桃园,又像是一个完好的结界,隔着与世隔绝的一扇门,是穿透世俗之后的温柔乡。

下了火车,大巴车蜿蜒一路。夹杂着一票又一票的接着游客。我拿着行礼,来到提前定好的住所。没有那么梦幻,也没有那么现实。到了这里我才真正明白,我不过是从一座城,逃到了另一座城。

在这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城市,仿佛割断了所有杂乱前尘往事,这只不过是一个内心宁静之所。看着我离开的人,永远不明白我何苦做这样的折腾,永远不明白,我一个三十加的女人,为何还要这样幼稚,不切实际。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真正了解自己,也只有自己才明白自己所有折腾的当下和过往究竟是为哪份心结,我终究不想再欺骗自己。可以选择放弃那份爱情,但是这份放弃,必定要面对和治愈。要我假装没有伤痛,我做不到。

伊犁的夜晚很安静,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做完这个梦,人生就按下重启按键。早上起来,旅店老板见我出去散步的样子,跟我搭话。他说:“姑娘你一个人来旅行,怎么都不跟团,跟团还是很方便的,看的景点多。”

我笑着看着他,回话说:“我只看一个景点就好。”他狡诈的眼睛朝我笑笑,说:“你来的是好时候,赶上了五月的赛马会。这种精彩,不容任何一个游客错过。”接着,他眯着眼睛摸摸络腮胡子神采奕奕的说:“这里的赛马会在牧民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春节和古尔邦节的!”

看着他热情的模样,我只得笑着说:“如果我能起来,就会去赛马会。”听我这样讲,他立刻又来了精神,说道:“我可以给你安排地接,哦,就是本地导游。”

我看着他明亮闪烁的眼睛,说:“好。”他见我没有拒绝安排地接导游,快乐的打了个响指。

这座城市很安静,我看着窗外的漆黑,再一次让眼泪奔放。第二天早上醒来,便跟着一票人搭车赶往芦草沟镇的赛马会。车子里晃悠悠一群人。清晨微冷,人们期待的热情把这清晨的凉气完全驱散。车子行驶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我拖沓的跟在一行人流后面,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盛装打扮的姑娘和小伙子,看着攒动的人头,听着响亮的吆喝,这个热闹的场景把我从遥远的BJ牵念拽进了现实里。地接导游介绍着赛事里姑娘追、马上拾银等项目,我却把目光放远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天际。

我想,这个时间曲秋泽是在康复中心,还是已经回了安德咨询室呢?

一阵鼓掌喝彩拉回我的思绪。一个健硕的少年骑手携一批枣红色赛马,一路遥遥领先。少年在喝彩中穿过终点口里吆喝的同时收紧手里的缰绳,漂亮的小马在一阵风驰电掣里停住,仰头轻叫。少年一个漂亮的闪身,从马身上跳下,眼里闪出一道桀骜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