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是娱记:100位人物访谈录(文化艺术篇)
- 小洋楼
- 2521字
- 2025-04-03 12:10:29
刘震云 最好的朋友都在书里

“我在书里写的所有东西,都是书里的人物告诉我的。我妈不识字,我妈他妈更不识字,所以写作在我家不祖传。”
他是乡土的刘震云,披着母亲做的中式棉袄,留着标志性的中分头,离开家乡河南多年依然爱吃那里的烩面;他是自信的刘震云,认为自己在作品里从来不写相同的话,认为自己的作品肯定是一部比一部好;他是老谋深算的刘震云,自称是中国第一批写官场小说的人,用《手机》里严守一的话说出“是谎言而不是真理支撑着我们人生的每分每秒”;他是黑色幽默又一本正经的刘震云,《手机》《桃花运》《我叫刘跃进》里的喜剧台词出自他手,还顺带客串了里面让人难忘的喜剧形象……
带着小说《一句顶一万句》,刘震云在杭州晓风书屋和我们聊了聊他和电影的故事,他的小说和他的朋友。
请我拍电影还不如请群众演员
刘震云最早和影视结缘,从成名作《塔铺》改编成电视剧就开始了。只不过后来他“涉水”喜剧电影较深,不仅冯小刚的《手机》,马俪文的《桃花运》《我叫刘跃进》都是他编剧,还客串了里面的角色。《甲方乙方》里优柔寡断的失恋男,《桃花运》里万事离不开前妻邬君梅的委琐前夫,《我叫刘跃进》里打着呵欠露了一面的“麻将男”,每次出镜几乎都把观众笑翻。
问他可有想法主演一部自己编剧的电影?刘震云连连摇头:“表演是非常专业的学问,好的演员是要用不同的动作、表情表现人物复杂的内心,像《生死朗读》《虐童疑云》中的温斯莱特、斯特里普,演技都非常厉害。而我当演员其实不是多大事,就是群众演员,和到菜场买菜没多大区别。”拍《甲方乙方》《桃花运》都只花了他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叫刘跃进》就更短了,但刘震云说以后不会再拍电影了,因为“太浪费胶片,导演本来以为找我不用花钱,结果一个镜头要拍20条,其实用群众演员更好”。
作品能否改编成电影,刘震云认为对自己来说不是特别重要,“虽然是同一块羊肉,但实在是太不同了。小说注重的是烹调的过程,电影则讲究色香味俱全,更注重最后出来的效果”。问电影里广为流传的搞笑台词是否都出自他的笔下,刘震云谦虚地表示“那是导演指导的结果”。
最好的朋友在书里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但在刘震云眼里,“何以解忧?惟有写作”,写作是他解决孤独感惟一的方式。
在他看来,一个人为了当作家去写书是扯蛋,“我写作的出发点和动机,就是书里的人要说的话。真正的写作重要的不是说,而是倾听书里的人怎么说。《一地鸡毛》里的小林告诉我,我家的豆腐馊了是比八国首脑会议更重要的大事;《手机》里的严守一说,是谎话而不是真理支撑着我们人生的每分每秒;《我叫刘跃进》里,刘跃进问你知道是羊吃狼还是狼吃羊?其实是羊吃狼;到《一句顶一万句》时,说的是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他们当中必然有个武大郎,牛爱国就是武大郎,他最终发现错的是自己,潘金莲和西门庆在一起一个晚上说的话,比自己和她一辈子说的话还要多,而有些话是他们一起根本说不了的。”所以刘震云说自己不会感到孤独,因为书里的朋友永远在等着自己;写作也一点不累,因为自己总能找到不同的朋友说不同的话。
听着挺玄乎,刘震云永远不说书里的话是自己说的,而是朋友说的。而自己在《一句顶一万句》里,探讨的就是朋友的问题,“人和人的关系时刻在变,知己也会背叛你。如果找到朋友肯说一句知心话,胜过说一万句废话”,这正是这本书名的由来。但谈及自己生活中的知心朋友多不多,刘震云却笑着说“还可以,像冯小刚等都是花几秒钟就能确定下来合作的人,节省了很多沟通的成本”。
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圈
“我不属于作家圈,不属于编剧,只是个作者,学习者。”刘震云这样评价自己。他打了个比喻,“山上并没有狼,没必要成群结队”。“我在书里写的所有东西,都是书里的人物告诉我的。我妈不识字,我妈他妈更不识字,所以写作在我家不祖传。”刘震云崇尚朴实的写作,“我的书里基本没有形容词,花团锦簇在我家也没有”。
为什么一个作家可以不注重文章的修饰?“我觉得形容词是似是而非的,从朴实里焕发文彩才是少数人能做到的事。”正是书里的人说着大白话,刘震云对说话有着特别的理解,他认为世界上有四种话最有力量,朴实的话,真实的话,知心的话,不同的话,而说朴实的话最不容易。“如果《一句顶一万句》和《一地鸡毛》里说的话是一样的话,那就没必要写了,我相信自己能一部比一部写得好。”
《故乡天下黄花》《故乡相处流传》《故乡面和花朵》是“故乡”系列,《一地鸡毛》《一腔废话》《一句顶一万句》是“一”字头系列,《我叫刘跃进》是“我叫某某某”系列,刘震云喜欢通过系列小说,找到不同的朋友。但你可知道,有些朋友确有其人,他讲了个笑话,“我生活中真有个表哥就叫刘跃进,也是工地上的一厨子,北京政治局变动能让他不安好几天。有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萨达姆死了你知道吗?还能睡着!我说那死了就节哀顺便呗,我们能怎么办?他说绞得实在太难看了,就不能绞得好点?结果后来他又给我打一电话,说萨达姆的哥哥比萨达姆绞得还要难看!”
这是刘震云亲口说的段子,生活中也有个关于他的段子,说是因为《手机》当时被指影射崔永元,冯小刚和崔永元大打嘴仗,导致编剧刘震云也和崔永元反目。刘震云在《我叫刘跃进》里就揶揄了忧郁症一把:“啥叫忧郁症啊,就是没事变有事,好事变坏事。”至于是否也有影射崔永元之嫌,就不得而知了。
跑步者刘震云
刘震云的作息极有规律,早起跑步一个半小时,上午写作,下午写作,中午午睡。基本上这一天写什么,明天写什么都是在跑步中完成构思,他认为人在跑步的时候思维最活跃。他开玩笑说这种生活方式“很环保”,因为不用熬夜,不用晚上拉着窗帘彻夜开着灯,浪费地球上的资源。听说村上春树也是个跑步爱好者,并出了本《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他立马很有兴趣地买了一本。
刘震云的女儿刘雨霖,当时在中国传媒大学学播音主持专业,后来去了纽约大学电影学院导演系,成了李安的师妹,再后来,我们知道她导演了她老爸编剧的《一句顶一万句》。
谈到女儿的教育,刘震云说中国的父母总是在周末给孩子报很多的兴趣班,却从来不问孩子喜欢什么,都是认为他们应该干什么。“她妈小时侯给她报过,让我给停了,我不强迫孩子去干什么。”有意思的是,“我管女儿叫老刘,女儿管我叫小刘,因为女儿总是认为我很幼稚”。
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