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尚未从青石板的缝隙中褪尽，青云宗外门演武场的东南角已聚起几分喧嚣。叶星辰踏着湿漉漉的石阶走来时，檐角的铜铃正随着穿堂风轻颤，将三日前那炉青锋剑淬火时的余温，揉碎在微凉的晨光里。
他藏在宽袖中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鞘，那是他耗费半月心血铸成的青锋剑。剑身在日光下本该泛着寒冽的光，此刻却被粗布剑袋裹得严实，只在行走时偶尔露出半寸银亮，像极了他此刻藏在眼底的锋芒——不外露，却也绝不黯淡。三日前剑成之时，他曾在月下试了半招静心剑式，剑尖划破空气的轻吟至今仍萦绕耳畔，那是属于他的第一道底气，足以支撑他在这等级森严的外门，多一分挺直腰杆的勇气。
月度资源分发点就设在演武场边缘的木棚下，几个负责此事的外门弟子正围着一张方桌闲聊，桌上散落着些油纸包，里面是供外门弟子修炼用的“凝气丹”。为首的是个面色倨傲的高个青年，名叫赵虎，一身修为已至剑骨境初期，腰间悬着柄泛着乌光的铁剑，说话时总爱有意无意地拍打着剑鞘，引得周围几个剑皮境巅峰的弟子连声附和。
叶星辰走到桌前时，赵虎正将最后一包凝气丹丢给身旁的师弟，抬眼瞥见他，嘴角的笑意骤然冷了几分：“哟，这不是咱们外门的‘巧匠’吗？三日前听人说你铸了柄好剑，怎么不亮出来给哥几个开开眼？”
周围几人顿时哄笑起来。叶星辰神色平静，他知道这些人素来排挤像他这样无背景的弟子，只淡淡道：“弟子叶星辰，来领本月份例。”
“月份例？”赵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慢条斯理地从桌下拖出一个小纸包，扔在叶星辰脚边，“喏，拿着吧。”
纸包轻飘飘的，落地时滚了几圈，露出里面寥寥数枚丹药。叶星辰眸色微沉——按照宗门规矩，外门弟子每月应得二十枚凝气丹，可这纸包里的丹药，至多不过十枚。
“赵师兄，”他弯腰捡起纸包，声音里带着一丝克制的冷意，“宗门规矩，本月份例应为二十枚凝气丹。”
“规矩？”赵虎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故意用肩膀撞了叶星辰一下，“在这外门，老子的话就是规矩！你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乡巴佬，也配领满份丹药？”
他身后的几个弟子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就是！赵师兄肯给你一半，已是看在同门份上了！”
“听说你还敢跟林浩师兄的人起冲突？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拿着丹药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叶星辰被撞得后退半步，后背撞到了木棚的立柱，发出一声闷响。他攥紧了手里的纸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则悄悄握住了青锋剑的剑柄。剑鞘的微凉透过布料传来，让他翻腾的气血稍稍平复——他不能在这里动手。
三日前铸剑成功后，他曾在返回住处的路上遇到过林浩的跟班。那些人见他背着剑袋，便出言挑衅，说他一个剑心通明境的“废物”，配不上像样的兵器。当时他忍了，只因为那时青锋剑尚未开刃，他也尚无底气。可现在不同，青锋剑已能饮风断木，他的静心剑式也日渐纯熟，若真要动手，眼前这几个剑皮境巅峰和剑骨境初期的弟子，未必是他的对手。
可他不能。他来青云宗，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快，而是为了寻找那枚剑形玉佩背后的秘密，为了查清父母当年离奇失踪的真相。这些外门弟子的刁难，不过是修行路上的尘埃，若为此触犯门规，被逐出宗门，一切便都成了空谈。
“怎么，不服气？”赵虎见叶星辰沉默，以为他怕了，愈发得意，伸手就去推他的胸口，“我告诉你，在这外门，没点靠山就想占资源，简直是痴心妄……”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叶星辰衣襟的瞬间，叶星辰的身影忽然微微一侧，像是被风吹动的柳叶，看似轻柔，却恰好避开了这一推。与此同时，一股极淡的剑元从他体内悄然流转，正是静心剑式的起手式——他虽未拔剑，却已将剑招藏在了身形里。
赵虎一推落空，踉跄了一下，顿时恼羞成怒：“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还敢躲？”他猛地抽出腰间铁剑，剑身在晨光下闪着凶戾的光，“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外门不是你这种人能撒野的地方！”
周围的弟子纷纷后退，让出一片空地，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演武场另一侧，几个正在晨练的弟子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停下动作望了过来。
叶星辰的心跳骤然加快，握着剑柄的手沁出了薄汗。他能感觉到青锋剑在剑袋里轻轻震颤，仿佛也在渴望出鞘。他甚至能预想到接下来的画面：他拔剑，青锋剑的锋芒会压过赵虎的铁剑，静心剑式的巧劲能避开对方刚猛的剑招，三招之内，必能将赵虎的剑挑飞……
可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垂下眼帘，将那包少得可怜的凝气丹揣进怀里，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弟子不敢。既是赵师兄的安排，弟子领了便是。”
说完，他微微躬身，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赵虎却不依不饶，提着剑挡住他的去路，“就这么走了？刚才躲那一下的底气呢？我看你这剑袋里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敢不敢拿出来给我看看？”
叶星辰的脚步顿住，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知道，赵虎这是故意找茬，若是真把青锋剑拿出来，对方多半会借口“私藏利器”抢夺，甚至可能直接损毁——这些人平日里欺负同门，抢夺资源的事，他听得还少吗？
“不过是一柄寻常铁剑，入不了赵师兄的眼。”他低着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弟子还有事，先行告退。”
“我让你走了吗？”赵虎上前一步，用剑鞘抵住叶星辰的肩膀，“今天你要么把剑拿出来，要么就从老子胯下钻过去！二选一，自己挑！”
周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阳光渐渐升高，透过木棚的缝隙照在地上，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落在叶星辰紧握的拳头上，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隐忍。
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嘲讽，有同情，还有漠然。这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比赵虎的剑鞘更让他难受。他想起父母临走前塞给他的那枚剑形玉佩，冰凉的玉石贴着胸口，仿佛在提醒他：能让你昂首挺胸的，从来不是别人的脸色，而是你自己的实力。
深吸一口气，叶星辰缓缓抬起头。他没有去看赵虎那张得意的脸，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内门山峰。那里有更丰富的修炼资源，有藏经阁里的古籍，有他想要的答案。
“不必了。”他轻轻拨开赵虎的剑鞘，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的剑，只斩该斩之物。至于你的胯下……还不配。”
话音未落，他已侧身绕过赵虎，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青锋剑在剑袋里安静下来，仿佛也明白了主人的心意。那些嘲讽的笑声在他身后渐渐模糊，他攥紧了怀里的凝气丹，指腹感受到丹药坚硬的棱角——这半份资源，他会用它修炼出双倍的力量。
走到演武场尽头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处喧嚣的木棚。赵虎正对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几个跟班也在一旁叫嚣。叶星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冷冽，也带着一丝坚定。
外门的排挤，林浩的敌意，资源的克扣……这些都没关系。他有青锋剑，有静心剑式，有胸口那枚藏着秘密的玉佩，更有一颗不甘平庸的心。
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明白，真正的强者，从不是靠背景和欺压他人立足。
他会用手中的剑，劈开所有阻碍，走到他想去的地方。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他前行的路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青锋剑的锋芒虽未显露，却已在无人看见的暗处，悄然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