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标题章节

高一开学第一天,顾淮本想早早出门,可昨晚复习太晚,今早闹钟又出了故障,等他从床上弹坐起来时,看着闹钟指针已指向上课时间,顿时惊慌失措。他手忙脚乱地穿上校服,衬衫的扣子差点扣错,胡乱塞了几口早餐——母亲早上出门前给他留的冷包子,就冲出了家门。晨风裹挟着秋日的凉意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寒颤,却顾不上了,只顾埋头奔跑。一路上,他拼命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刘海黏在额头上。经过校门口的便利店时,他差点撞倒一位老人,急得连连道歉。跑到教学楼下时,他抬头看向三楼教室的窗户,只见同学们都已坐在座位上,班主任的身影在讲台旁晃动。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可一想到迟到会被老师批评,他又咬咬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楼梯转角处,他的书包带子突然松脱,书本哗啦啦掉了一地,他慌乱地蹲下捡拾,指尖被书角划出一道红痕。顾淮刚跑到教室门口,就一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林夏。那是个转身的瞬间,林夏正捧着新发的课本准备回座位,马尾辫随着动作甩到一侧,顾淮来不及避让,额头重重撞上她的肩膀。“砰”的一声,两人都摔倒在地。顾淮手中的书包也掉落在一旁,课本、铅笔盒、素描本散落一地,其中几张素描纸被风吹到走廊尽头。他连忙爬起来,满脸通红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声音颤抖得像是风中脆弱的蝉鸣。林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笑着说:“没关系,是我没注意看路。”说着,她蹲下身子,帮顾淮捡起书本。顾淮看着她的手在眼前晃动——那双手白净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正一本本拾起他的课本。他慌忙接过书本,低头不敢看她,耳尖却悄悄红了。林夏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害羞的男孩,他的校服领口歪斜着,头发凌乱,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包子。她笑了笑,自我介绍道:“你是新同学吧?我叫林夏。”顾淮抬起头,慌乱地应道:“我……我叫顾淮。”林夏注意到他泛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说:“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要互相帮助哦。”顾淮点了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却不敢多停留,匆匆道谢后便逃进了教室。这时,老师在教室里喊道:“顾淮,快进来,要上课了。”顾淮急忙应了一声,拉起书包就冲进了教室。林夏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歪头,那抹慌乱的身影在她心里轻轻划了一道涟漪。这场意外相撞,让顾淮和林夏的高中生活,有了一个有趣的开端。

在顾淮的世界里,林夏就像一道耀眼的光,照亮了他灰暗的角落。开学第一周的班会课上,林夏被选为文艺委员,负责组织班级的文艺活动。她站在讲台上分配任务时,声音清脆有力,条理清晰,还时不时开个玩笑,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顾淮坐在角落里偷偷看她,她踮起脚尖在黑板上写下分工表的样子,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停在花丛里。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原来有人可以活得这么鲜活,这么明亮。

顾淮自小就是个内向又敏感的孩子。他的家庭不比富贵但也衣食无忧,父母都是上班族,父亲顾雨龙在银行做副行长,母亲许晴是某公司会计,每天早出晚归,鲜少有时间陪伴他。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顾淮,渐渐习惯了独处,习惯了将心事藏在心底。他喜欢用画画和音乐来排解寂寞,素描本里密密麻麻画满了校园角落的梧桐树和天空的云朵,却从不让人看。他总觉得自己像一片飘在人群外的落叶,不敢与人对视,更不敢主动交朋友。

老师让大家做自我介绍时,顾淮的心跳陡然加快。当轮到他的时候,他缓缓站起身,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结结巴巴地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就匆匆坐下了。他的手心满是汗水,后背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他害怕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只想默默地躲在角落里,不被人注意到。但偏偏班主任注意到他局促的模样,笑着鼓励他多参与班级活动,那一刻,他的脸更红了,头几乎低到桌面,耳边嗡嗡作响,连老师后面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林夏是个开朗活泼、阳光明媚的女孩,仿佛她的世界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她的家庭温馨和睦,父母都是开朗的人,父亲是小学音乐老师,母亲经营着一家花店。从小在充满艺术氛围和鲜花的家里长大,林夏养成了自信乐观的性格。她喜欢唱歌跳舞,五岁开始学钢琴,十岁就获得了市里的少儿歌唱比赛冠军。父母给予了她充分的关爱与自由,让她敢于表达自己,也让她学会了如何温暖他人。可是很不幸林夏的父亲生病了,但这并没有压垮这个坚强的女孩林夏一踏入高一校园,就如同一个小太阳,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清爽的浅蓝色校服,一蹦一跳地穿过走廊,热情地与遇到的每一个同学打招呼:“你好呀,我是林夏,以后请多多指教!”那笑容仿佛能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霾,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晃动,路过的新生们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走进教室,她迅速扫视一圈,然后毫不犹豫地坐在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这个位置能看清黑板,也能和前后左右的同学轻松交流。在老师让大家做自我介绍时,林夏自信地走上讲台,大方地说:“大家好,我是林夏,我喜欢唱歌、跳舞,也喜欢结交新朋友,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和大家一起度过美好的高中生活。”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眼神像星星般闪亮,扫过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把所有人都拉进她的光芒里。她的介绍赢得了同学们的阵阵掌声,她微笑着向大家挥挥手,还俏皮地眨眨眼,然后回到座位。有男生小声议论:“这个女生好特别啊。”她听见了,转头对他们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模样又惹得周围人笑作一团。林夏就像一阵春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给人带来温暖和快乐。在校园里,她总是那个最活跃、最有感染力的人,她的出现,总能让周围的人也跟着开心起来。她相信每一天都值得期待,就像她书包里永远带着的薄荷糖,总是能在疲惫时给人带来一丝清凉的甜蜜。在顾淮灰蒙蒙的世界版图上,林夏的闯入,无异于一道骤然劈开阴霾的耀眼阳光。她的光芒并非灼热刺目,而是带着初春暖阳般的清澈与活力,猝不及防地照亮了他蜷缩在角落的、几乎被自己遗忘的角落。开学伊始,班会的喧嚣中,林夏被推选为文艺委员。当她站上讲台,清脆的声音带着无法忽视的力量,条理分明地分配任务,偶尔穿插的俏皮玩笑精准地戳中大家的笑点,教室里便漾开一片轻松愉快的涟漪。顾淮缩在教室最不起眼的阴影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身影。她踮起纤细的脚尖,手臂舒展,粉笔划过黑板发出沙沙的轻响,写下班报分工表的样子,在他眼中像极了一只翩然停驻在春日花丛的轻盈蝴蝶,瞬间让整个灰白的空间都沾染上了鲜活的色彩。那一刻,年轻的顾淮心头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击中——原来,生命真的可以如此热烈而明亮地燃烧。

布置任务时,林夏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个角落。是他,那个在走廊莽撞撞到她、随即慌张得如同惊走的幼鹿般的男孩。此刻,他依旧把自己深深埋藏,刘海垂落,几乎遮住了半张清秀却过分苍白的脸,紧攥着素描本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仿佛要将自己彻底溶解在周遭的空气里,消失不见。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林夏心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调皮与善意。她提高了声音,笑意盈盈地点名:“顾淮同学!”这三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引得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顾淮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惊慌和无措,手中的铅笔在素描本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深刻的白色凹痕。他嘴唇嗫嚅了几下,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棉花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脸颊迅速蔓延开一大片滚烫的红晕,一直烧到耳根。

放学铃声敲散人群,喧嚣褪去。林夏没有犹豫,径直走向顾淮的座位。她将几支五颜六色的粉笔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微凉的手心,指尖相触的瞬间,顾淮的手指受惊般猛地蜷缩起来,却又不敢挣脱。粉笔冰凉坚硬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他垂着眼,目光死死锁在林夏纤细手腕上那条点缀着淡蓝色小花的朴素手链上,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明天下午,我们一起画板报好不好?”林夏的声音带着阳光的温度,“我来负责写字排版,你负责画插画,搭档配合,肯定完美收官!”那不容置疑的期待,像一张温柔的网,轻轻拢住了他。顾淮只觉得嗓子眼紧得发疼,费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细若蚊蝇的回应:“……好。”

翌日下午,教室空旷得只剩下他们两人。夕阳的金辉斜斜地穿透窗户,将桌椅拉出长长的影子。林夏已经握着粉笔,流畅地在黑板上写下了几行漂亮的大标题,笔锋带着她特有的利落与生气。顾淮却僵立在黑板前,握着粉笔的手心全是冷汗,迟迟不敢落下第一笔。林夏歪着头,看着他雕塑般凝固的姿势,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忽然伸出沾着粉笔灰的手,轻轻按在了顾淮紧紧护在胸前的素描本上。“让我看看你的画吧,”她的声音轻快,带着真诚的好奇,“说不定能找到点黑板报的灵感呢!”

顾淮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缩,将本子抱得更紧,指尖微微发颤,声音带着压抑的惶恐:“不、不行……这些……都只是些……乱涂乱画……”然而林夏的动作更快,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灵动和坚持,趁他慌乱之际,指尖灵巧地一抽,一张画纸便被她拈在了手中。

画纸上,是教室窗外那棵姿态疏朗的梧桐树。倾斜的枝桠伸向天空,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令人惊叹的是,顾淮用细腻的铅笔线条,竟将那些跳跃不定、稍纵即逝的光斑捕捉得如此清晰、如此生动,仿佛每一片光影都被赋予了生命,在纸面上无声地跳动、旋转、舞蹈。

“哇……”林夏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眼睛亮得惊人,“原来你一直都在这样观察呀!这些光和影……真的像在跳舞一样!太美了!”

顾淮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窜上耳尖,烧得他几乎要融化。然而,就在这羞赧与眩晕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悄悄顶开了沉重的泥土。他不再犹豫,抓起一支米白色的粉笔,转身,手臂有力地扬起,“唰”地一声,一道流畅的弧线便落在了黑板之上——那是梧桐树遒劲主干的生命轨迹。林夏默契地没有打扰,只是微笑着拿起另一支粉笔,在他勾勒的树干旁,开始安静地书写起细细挑选的诗句。阳光在移动,金色的光斑流淌在他们的发梢、肩膀和飞舞的粉笔灰上。细小的粉笔尘埃在光柱里轻盈浮游,如同无数微小星辰组成的银河。他们的影子被拉长,清晰地投射在微尘浮动的地面上,时而分开,时而靠近,最终在板报的右下角,深深浅浅地叠印在一起,融成一片温柔的暖灰。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个板报焕发出饱满而生动的光彩。林夏似乎被这静谧温暖的氛围感染,无意识地轻声哼唱起一首悠扬的童谣。那是记忆深处父亲躺在病床畔,用虚弱却无比温柔的声音教会她的旋律。清泉般的曲调在空旷的教室里静静流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顾淮的粉笔尖正小心翼翼地涂抹着梧桐树最后一片叶子的阴影轮廓,那温柔流淌的旋律灌入耳中,紧接着,他听到了林夏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却像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雾气:

“你知道吗?我爸爸……他现在在医院里休养。他总是告诉我,再深的黑暗里,也总会有光,会自己找到缝隙钻出来的……”

顾淮的手顿住了,粉笔屑簌簌落下。他猛地侧过头,看见林夏依然弯着眼睛在笑,那笑容依旧明亮得晃眼,可眼底深处,却分明浮着一层朦胧的水光,像秋日清晨凝结在花瓣上的薄薄霜雾。心中某个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钝痛伴随着汹涌的酸涩。他没有追问一个字,只是默默地、更加专注地调深了那片树叶阴影的色彩,一笔,又一笔,轻柔得像羽毛拂过。仿佛在这一刻,他手中握着的不仅是粉笔,而是一把无形的、微小却坚韧的伞,正笨拙而固执地,试图为她遮蔽一丝从未来得及言说的风雨。

自那日起,课间的缝隙里,林夏总会带着新发现的旋律或唱片封面,脚步轻快地来到顾淮的座位旁。有时是一段清澈如溪流的吉他指弹,有时是节奏跳跃的异国小调。她会把耳机不由分说地塞进一只到他手里,然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侧着脸,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顾淮则小心翼翼地收藏起她从书本里偶尔翻出的、自己偷偷夹进去的速写——有时是一片形状奇特的云朵,有时是窗台上打盹的流浪猫,线条简洁却充满灵动的观察。他们成了教室里一道无需言语的风景,像光与落叶的奇妙羁绊:一个永远热烈地追逐着太阳的方向,明亮而勇敢;一个则安静地伫立,用无声的凝视和笔触,悄然托住那些在风中飘摇的、不易察觉的颤动。

当深秋真正降临,教室窗外的梧桐叶终于染上醉人的金黄,纷纷扬扬地飘落,铺满了小径。顾淮在课间捡起一片最大、形状最完美的落叶,反复摩挲着它光滑的叶脉和坚实的质感。午后的阳光穿透叶片,呈现出温暖的琥珀色。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拿起最细的铅笔,在落叶背面的脉络之间,极其专注地描绘出一个女孩的笑颜——那弯弯的眼角,飞扬的发尾,唇边小小的梨涡……每一笔都凝结着小心翼翼的珍重和无法言说的光亮。

树叶递到林夏面前时,他的指尖冰凉,声音低哑得几乎被风吹散,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给你……你笑起来的时候,”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聚最后一点力量,“比……比阳光还要亮得多。”

林夏微微一怔,轻轻接过那片沉甸甸的叶子。她的指尖缓缓抚过叶片背面那清晰而温柔的铅笔痕迹,沿着那笑脸的轮廓,一遍又一遍。先是惊讶,然后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在她清澈的眼眸深处迅速弥漫开来,很快便汇聚成一层薄薄的水汽,在眼眶边缘微微颤动、闪烁。她没有让那泪水落下,反而用力眨了眨眼,猛地伸出手,一下子握住了顾淮那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冰冷而紧张的手。

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和坚定的力量感。

“顾淮,”她的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却又充满了明亮的恳求,“周末……陪我去医院看看爸爸,好吗?”她顿了顿,眼里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却努力扬起一个更大的笑容,试图驱散那点湿意,“他最喜欢听人讲故事了……尤其是,有趣的故事。”她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像是在强调这个邀请的郑重。

顾淮的手被那股突如其来的温热包裹着,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条件反射地退缩。那温暖像一道电流,瞬间驱散了指尖的冰凉,甚至顺着血脉一路蔓延,熨帖了他长久以来蜷缩在角落的心脏。他重重地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清晰地回应:“好。”

就在他点头的刹那,窗外的秋阳正巧穿过梧桐树早已稀疏却依然优美的枝桠,慷慨地倾泻而下。那道光束精准地投射在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上,仿佛神明的眷顾。光线流淌过两人交叠的手指,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在浮动的尘埃里,碎成无数跳跃闪烁的、细小的金色涟漪,温柔地一圈圈荡漾开去,无声地照亮了整个静谧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