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伤营暗涌，金陵警讯

意识如同沉船，在冰冷的黑暗中缓慢上浮。尖锐的耳鸣渐渐被一种沉闷的、持续的嗡鸣取代。首先恢复的是嗅觉——浓烈的消毒水、血腥、脓液和人体排泄物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实质般钻进鼻腔。

林锋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眯起眼。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低矮、昏暗的屋顶，糊着发黄的旧报纸，几处漏雨的痕迹清晰可见。空气中漂浮着灰尘和药粉的颗粒。耳边是此起彼伏、压抑而痛苦的呻吟声、剧烈的咳嗽声，还有护士疲惫而急促的脚步声。

野战医院。一个由废弃仓库临时改建的、人间地狱的延伸。

他试着动了一下，后背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八字桥阵地的炮火、那枚致命的弹片、沈清禾沾满血污却异常专注的脸、周卫国绝望的嘶吼、还有系统那救命的20点积分……

“别乱动！”一个嘶哑但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锋微微侧头，看到一个穿着同样沾着污渍的灰色病号服、头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皱纹的老兵，正坐在旁边一张破旧的木凳上，手里削着一个蔫巴巴的土豆。他的一条腿从膝盖以下被粗糙的绷带包裹着，透出暗红的血迹。

“你醒了？小伙子命真硬。”老兵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送来的时候，后背那大口子，啧啧……血都快流干了。多亏了沈护士，愣是把你从阎王殿拽回来了。”他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林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不远处一个用破布帘勉强隔开的“手术区”门口，沈清禾正弯着腰，为一个腹部重伤的士兵更换绷带。她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白大褂，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显然极度疲惫。但她的动作依旧稳定、轻柔而专注，仿佛所有的精力都凝聚在指尖，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那狰狞的伤口。汗水顺着她尖俏的下巴滴落，她却浑然不觉。

似乎是感觉到了林锋的目光，沈清禾抬起头，疲惫的视线穿过混乱的人群，与他相遇。她的眼神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关切，有担忧，有看到伤者苏醒的欣慰，但更深层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沉重。她对着林锋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嘴角勉强牵起一丝安抚的弧度，便又立刻低下头，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那眼神交汇的瞬间，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无声无息。

林锋收回目光，心中了然。那份关于金陵（南京）的情报，如同巨大的阴影，时刻笼罩在沈清禾心头。

“水……”林锋感觉喉咙干得如同火烧。

老兵放下土豆和刀，从旁边一个缺了口的瓦罐里倒出半碗浑浊的水，小心地递到林锋唇边：“慢点喝，就这点干净水了。”

林锋小口啜饮着带着土腥味的凉水，感受着水流滋润干裂的喉咙。他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脚趾，还好，没有瘫痪。他集中精神，呼唤系统。

淡蓝色的光幕在视野中浮现：

【宿主：林锋】

【状态：重伤恢复中（初级战场急救强化效果持续）】

【伤势：弹片贯穿伤（肩胛下区，缝合后），肌肉组织中度撕裂，轻微内出血（稳定），失血性休克后遗症（虚弱）】

【积分：8】

【技能：基础枪械（LV1），基础战术（LV1），基础格斗（LV1），日语入门】

【任务：在野战医院恢复伤势，并获取关键战场信息。（进行中）】

“初级战场急救强化”的效果仍在持续，他能感觉到伤口深处传来的微弱暖意，似乎在加速组织的修复，对抗着感染和虚弱。但8点积分，显得如此捉襟见肘。他需要尽快恢复，淞沪的战局，以及更恐怖的南京……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锋在伤痛、混乱和恶臭中煎熬。野战医院的条件极其恶劣。药品极度匮乏，磺胺粉成了比黄金还珍贵的救命药，只能优先给重伤员。大部分伤口只能用盐水清洗，然后用最粗糙的纱布包扎。感染和坏疽如同跗骨之蛆，每天都有伤员在痛苦的哀嚎中死去，被草草裹上草席抬出去。食物是掺了沙子的糙米粥和发霉的咸菜疙瘩，偶尔能见到一点荤腥，也是腥臭的罐头肉。饥饿感如同蚂蚁啃噬着胃壁。

但林锋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系统的微弱辅助，恢复速度远超常人。第三天，他就能在病床上缓慢坐起；第五天，已经能在老兵的搀扶下，拄着根木棍，在拥挤污浊的病房里缓慢走动，活动筋骨。每一次牵动伤口的疼痛，都让他咬紧牙关，眼神却越发锐利。

病房里如同一个微缩的战场，充斥着绝望、麻木、痛苦的呻吟，偶尔也有老兵们低声讲述的惨烈战斗片段，以及各种真假难辨的战场消息：

“听说宝山那边……姚子青营……全营殉国了……没一个退的……”

“狗日的鬼子飞机……天天炸……我们的高射炮都是摆设……”

“中央军德械师都打光了……教导总队也填进去了……”

“闸北守不住了……要撤了……”

悲观、绝望的气息弥漫着。每一次撤退的消息传来，都伴随着伤员们更加黯淡的眼神和压抑的哭泣。

林锋默默地听着，收集着信息。他知道，淞沪会战的大局已定，国军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他更关心的是，接下来会去哪里？南京！那个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的名字！

这天傍晚，林锋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目养神，忍受着伤口的隐痛和饥饿感，同时思考着如何利用有限的积分（基础格斗升LV3需要30积分，暂时不够）和系统功能（战场感知依旧灰色）。一阵熟悉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病床边。

他睁开眼。是沈清禾。她端着一个冒着微弱热气的搪瓷缸子，脸色依旧疲惫，但眼神比前几天稍亮了一些。

“喝点吧，加了点糖。”沈清禾的声音很低，带着沙哑，将缸子递给林锋。里面是半缸子稀薄的米汤，飘着几粒米，散发出微弱的甜香。在物资匮乏的医院，这已经是难得的“补品”。

“谢谢。”林锋接过，没有客气，小口喝着。温热的液体流进胃里，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沈清禾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嘈杂的环境，确认没人特别注意这边。她微微俯身，装作检查林锋背后绷带的样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极其快速地说道：

“老裁缝让我带话：情报已送出，部分……有所准备。但……风暴太大，难以阻挡。他……牺牲了。”

林锋端着缸子的手猛地一紧！老裁缝……牺牲了？！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为了那份关于金陵的情报，已经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抬眼看向沈清禾，她的眼中强忍着悲痛，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沉重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还有，”沈清禾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风声很紧……敌人……似乎在酝酿更大规模的……行动。目标……极可能就是……”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锋的心沉到了谷底。历史的车轮，并未因那份预警而改变方向，反而似乎加速了碾压的步伐！他强迫自己冷静，低声问：“知道我们……下一步吗？”

沈清禾摇摇头：“不清楚。但……伤员转移的命令快下来了。你们……可能会被送往……”她顿了顿，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南京。”

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南京”二字被沈清禾亲口证实，并且与“转移伤员”这个看似安全的词汇联系在一起时，林锋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南京！伤员！在那个即将成为炼狱的城市里，伤员意味着什么？羔羊！待宰的羔羊！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一阵骚动。一个穿着破旧军装、背着沉重医疗箱的中年汉子被担架兵抬了进来，他浑身是血，一条手臂无力地耷拉着，显然也是刚从前线撤下来的重伤员。他痛苦地呻吟着，眼神涣散。

“老耿！老耿你挺住！”抬他进来的一个年轻士兵带着哭腔喊道。

沈清禾立刻被吸引过去，快步上前查看伤情。林锋也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叫老耿的伤员。

突然，林锋的目光被老耿腰间挂着的一样东西吸引了！那是一个日军的九四式尉官刀鞘！虽然沾满了血污，但那独特的造型和材质，林锋绝不会认错！一个国军士兵，怎么会带着日军尉官的刀鞘？而且看老耿的军衔，只是个上等兵！

林锋的警惕心瞬间提到顶点！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耿虽然重伤，呻吟不断，但那涣散的眼神深处，似乎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锐利、如同鹰隼般的光芒，飞快地扫过病房里的环境、伤员数量、医护力量……那绝不是重伤员该有的眼神！

【叮！触发支线任务：可疑的伤员。】

【任务内容：调查并确认“老耿”的真实身份与意图。】

【奖励：积分+10，情报线索（可能指向南京）。】

系统提示适时响起！林锋心中一动。10点积分！还有可能获取关于南京的情报！这对他至关重要！沈清禾正在紧张地为老耿处理手臂的伤口，动作专业而麻利。老耿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用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说着：“……鬼……鬼子……好多……坦克……从……从江湾那边……压过来了……守不住……守不住……”

他的话立刻在病房里引起一阵恐慌的骚动！江湾失守？那意味着闸北侧翼被包抄！撤退的号角似乎已经吹响！

然而，林锋却敏锐地捕捉到老耿话语中的一丝不自然。他的“痛苦”呻吟似乎有些刻意，报告的情报过于笼统和煽动恐慌，而且……他的日语入门技能让他隐约听出，老耿在某个极其短暂的音节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日语口音！这个人，有问题！

林锋强忍着背痛，装作要去解手的样子，拄着木棍，艰难地挪到靠近老耿病床的角落。他倚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似乎在忍受疼痛，实则集中全部精神，运用LV2的基础战术带来的敏锐感知，捕捉着老耿和周围人的细微动静。

沈清禾处理完伤口，又给老耿注射了一针宝贵的吗啡止痛。老耿的呻吟声渐渐微弱下去，似乎陷入了昏睡。沈清禾疲惫地擦了擦汗，对旁边的年轻士兵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去处理其他伤员了。

病房里依旧嘈杂。林锋如同蛰伏的猎豹，耐心等待着。

夜深了。伤员的呻吟声渐渐被疲惫的鼾声取代。昏暗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阴影。就在林锋也几乎要支撑不住睡意时，他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老鼠啃噬木头般的“咔哒”声！

他猛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那个本该“昏睡”的老耿，正用他那只完好的手，极其隐蔽地在身下摸索着！片刻之后，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涂着黑色油漆的微型发报机，被他从身下的稻草垫子里抠了出来！

老耿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林锋在他视线扫来时立刻闭眼装睡，确认无人注意后，然后极其熟练地打开发报机，手指飞快地在微小的按键上敲击起来！动作快而无声，显然经过严格训练！

他在发报！给谁发？内容是什么？！

林锋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必须知道内容！日语入门只能听懂口语，对这种摩尔斯电码无能为力！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锋的目光落在了系统光幕上那仅剩的8点积分，以及技能栏里灰色的“战场感知”上！战场感知需要精神属性或满足条件……精神属性现在是10点（坚韧）！也许……他意念疯狂集中，尝试激活“战场感知”！

【精神属性满足（10/10）。尝试激活“战场感知（初级）”……需消耗积分8点。是否激活？是/否】8点！正好是他全部积分！但此刻获取情报比什么都重要！

是！

【消耗积分8点，成功激活“战场感知（初级）”！】

【战场感知（初级）：宿主可感知自身半径10米范围内的敌意目标（需有明确敌意行为或杀意），并进行短暂（3秒）的威胁标记（视觉增强）。感知消耗精神力，过度使用将导致眩晕。】

几乎是激活的瞬间，林锋感觉大脑微微一沉，仿佛被抽走了一丝精力。紧接着，他的视野边缘，那个正在偷偷发报的老耿身上，瞬间被一层极其微弱的、只有他能看到的红光所笼罩！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清晰无比！

但这还不够！他要的是电报内容！

林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集中所有精神力，将LV2基础战术带来的分析能力和新获得的战场感知融合，目标锁定在那微小的发报机按键上！感知虽然不能直接“读取”电码，但能让他对老耿手指的细微动作和节奏感捕捉得更加清晰入微！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老耿的手指如同精密的仪器，快速敲击着。林锋死死盯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他不懂摩尔斯电码的具体含义，但他能记住这独特的节奏组合！每一个“点”和“划”的间隔、长短！

短短十几秒，老耿完成了发报，迅速将微型发报机塞回稻草垫子深处，然后恢复成“昏睡”状态。

林锋也立刻闭上眼睛，装作沉睡。大脑因为精神力的过度集中而隐隐作痛，但那份独特的按键节奏，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这，就是关键！

【叮！支线任务“可疑的伤员”完成度：50%。获得情报线索：神秘电码节奏。】

【积分：0。】

【战场感知（初级）激活。】

积分清零，精神力消耗带来的疲惫感袭来。但林锋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火焰。这个老耿，绝对是日军的间谍！他在传递什么情报？是否与即将到来的南京风暴有关？

他必须想办法，将这份电码节奏传递出去！给谁？沈清禾！只有她背后的组织，才有可能破译！

林锋的目光，穿过昏暗嘈杂的病房，投向那个依旧在伤员中忙碌的、疲惫却坚韧的身影。新的危机和任务，在伤兵的呻吟与间谍的暗影中，悄然降临。而金陵古城的血色阴云，正随着淞沪溃败的寒风，加速笼罩而来。

窗外，夜色如墨，寒风呜咽，仿佛预示着那场即将吞噬一切的、惨绝人寰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