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宿命影渡忘门开

险象环生中挣脱,沈澈抱着力竭的洛凝,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一头扎进了一处隐蔽的断崖缝隙。这裂缝狭窄幽深,入口被茂密的藤蔓和塌落的巨石遮挡,勉强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喘息的庇护所。

跌入洞穴深处,沈澈小心翼翼地将洛凝放在相对干燥平坦的地面上。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洞口透过些许微光,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空气湿冷,弥漫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古老而令人心安的静谧。

“凝儿,你怎么样?”沈澈哑着嗓子问道,声音因脱力和焦灼而颤抖。

洛凝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她强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声音虚弱:“我没事……只是力量耗尽了……沈澈,你的伤……”

她借着微光看向沈澈,只见他紧咬着牙关,手臂和小腿上被那黑雾侵蚀的地方泛着不祥的幽光,血肉仿佛正在缓慢地被虚无化,带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沈澈摇了摇头:“不碍事,一点小伤。”他试图轻松地说,但紧皱的眉心暴露了他的痛苦。那种归墟的侵蚀力量顽固而阴冷,正一点点地吞噬他的生机。

洛凝心中一紧,她伸出手,颤抖地触碰他受伤的地方。体内的本源之力虽然枯竭,但残存的微光依然顽强地闪烁。她凭着本能,试图引导这股微弱的力量去对抗沈澈体内的侵蚀。

温和的绿色光晕在她指尖汇聚,小心翼翼地渗入沈澈的伤口。那侵蚀的黑气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嗤嗤”的声响,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绿色光晕死死缠住,一点点被消磨、净化。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沈澈疼得闷哼,额头沁出冷汗,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洛凝也咬紧牙关,将仅剩的力量全部投入,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冷得像冰。

在黑暗与疼痛中,他们紧紧相依。没有言语,只有彼此温暖的体温和手上传来的力量波动,无声地传递着信任与扶持。逃亡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但在这简陋的庇护所里,有彼此的存在,就有了对抗一切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沈澈伤口处的黑气终于被完全驱散,只剩下皮肉被腐蚀后的狰狞痕迹。洛凝也彻底脱力,软绵绵地倒在沈澈怀中,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沈澈心疼地将她抱紧,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他知道,若非洛凝及时出手,他可能会被那诡异的黑雾彻底化为虚无。她的力量,不仅是拯救生命的奇迹,更是对抗归墟的希望。

待洛凝气息稍稍平稳,沈澈开始在洞穴内摸索。他用手在地面和石壁上小心翼翼地探查,确认没有其他出口或危险。这个洞穴不大,似乎只是山体自然形成的一个裂隙。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从归墟追猎者身上得到的晶体。这枚晶体此刻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形状不规则,质地温润,仿佛内蕴着某种流动的液体。在之前混乱的逃亡中,他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现在,在这片刻的安宁中,这枚晶体再次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它不仅蕴含着“渡忘”的信息,更是洛凝力量转化了归墟存在形态的产物,这本身就足够匪夷所思。

他将晶体放在手心,仔细观察。晶体表层有着一些复杂的纹路,像古老的符文,又像某种生物的脉络。他尝试用自己的灵力去触碰,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力量仿佛与这晶体格格不入。

沈澈看向洛凝。她虽然虚弱,但气息已经稳定下来。他知道,这枚晶体来自被洛凝的本源之力“净化”的追猎者,或许只有她的力量才能真正激活它。

他轻轻摇醒洛凝。

“凝儿,看看这个。”他将晶体递到她面前。

洛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沈澈手中的晶体,眼神瞬间清明了一些。她伸出手,接过晶体。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晶体的那一刻,晶体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了比之前更耀眼的光芒。

她感到体内仅剩的本源之力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牵引,不由自主地涌向晶体。她没有抵抗,反而将意识集中,尝试与这枚奇异的晶体建立连接。

随着本源之力的注入,晶体的光芒越来越盛,不仅照亮了整个洞穴,更仿佛与洛凝的意识融为一体。一股庞大而陌生的信息流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伴随着一种古老、悲怆、近乎绝望的情感。

这情感是如此强烈,仿佛来自无尽岁月的彼端,瞬间攫住了她的灵魂。她痛苦地闷哼一声,紧接着,这股信息和情感像潮水般也涌入了沈澈的脑海。

没有任何预警,沈澈和洛凝同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意识仿佛被拉扯进了一个遥远而破碎的时空。

眼前不再是黑暗的洞穴,而是一片扭曲、模糊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法形容的荒原,天地似乎都被撕裂,巨大的裂缝横贯天际,从中流淌出无法理解的混沌能量。地面上矗立着一些宏伟而残破的古老建筑,它们的材质非金非石,散发着岁月的苍凉。

场景迅速切换,他们看到了一些模糊的身影。他们并非人形,更像是某种由纯粹能量或法则组成的生物,散发着强大而原始的气息。这些身影正在进行一场可怕的、非人间的搏斗,他们的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空间的塌陷和时间的扭曲。

紧接着,画面聚焦到一处巨大的、门状的结构。这门并非由任何物质构成,而是由两种截然不同、却又紧密缠绕的能量漩涡组成——一边是纯粹的生机与光芒,另一边则是极致的虚无与黑暗。这两种能量既对抗又统一,形成了一种令人敬畏的平衡。

然而,在这平衡之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前,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悲壮与决绝。他伸出手,仿佛想要触碰那道裂痕,阻止某种无可挽回的发生。

画面再次破碎,只剩下那个身影的背影,以及从那裂痕中溢出的、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光芒,以及被这光芒驱散的、正在崩塌的黑暗。

最后一幕,是那个身影伸向裂痕的手,与另一只从裂痕深处伸出的、缠绕着黑暗之力的手,短暂地触碰了一下。没有冲突,没有对抗,只有一种复杂至极的、包含着诀别与无奈的碰触。

画面戛然而止,沈澈和洛凝的意识回到了洞穴中。

两人都大口喘息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旅程。晶体在洛凝手中失去了光芒,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

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那古老的荒原,非人的身影,撕裂的天地,以及那扇由生机与虚无组成的巨大门户……那扇门上的裂痕,以及那两只触碰的手……

“沈澈……那是什么?”洛凝惊魂未定地低语,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沈澈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深处被一股巨大的震动所冲击,那种感觉,与他前世作为书生时,窥见洛凝花妖本体时的震撼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更古老、更原始、更触及存在根源的冲击。

那不是他和洛凝作为书生和花妖时的记忆,而是……某种更遥远的、更宏大的、与他们灵魂紧密相关的远古景象。

“那扇门……由本源和归墟组成……”沈澈喃喃自语,脑海中回荡着刚才看到的景象。那扇门,分明就是本源与归墟的具象化!

洛凝手中紧握着晶体,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痛。那个转化了归墟追猎者的晶体,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她脑海中闪过那个在第八章末尾看到的地名——“渡忘”。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澈:“渡忘……沈澈!那记忆……指向了渡忘!”

沈澈心头一震。破碎的记忆片段中,虽然没有清晰的文字或地名,但那种古老、荒凉的氛围,以及那扇门所代表的意义,都与“渡忘”这个名字自带的沉重感完美契合。

“渡忘……不是一个传说,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沈澈声音低沉,“而且……那场巨大的变故,那扇门上的裂痕……似乎就发生在那里。”

他们终于明白,那枚晶体不仅蕴含着“渡忘”的信息,更封存了与“渡忘”相关的远古记忆片段。被洛凝的本源之力激活后,它释放出了这段被尘封了无数岁月的真相。

本源与归墟并非天然敌对,它们曾是那扇门,是某种平衡的存在。而“渡忘”,似乎是这个平衡被打破的核心之地。那扇门上的裂痕,溢出的本源之力,以及那个触碰裂痕的身影……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场远古时期、影响整个宇宙格局的巨大变故。

而他们,沈澈和洛凝,他们的灵魂深处之所以与本源和归墟有着如此复杂的纠缠,之所以会被卷入这场宿命的追逐,原因可能远不止千年前的书生与花妖的故事那么简单。他们的根源,或许可以追溯到那场发生在“渡忘”的远古变故。

他们的宿命,比想象的更加宏大,更加古老,与宇宙的本源和归墟紧密相连。

这个发现是如此震撼,如此颠覆认知,以至于沈澈和洛凝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疲惫、伤痛、逃亡的恐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所压倒。他们感到一种沉重的、跨越无数岁月的责任感压在肩头。

然而,就在这寂静而沉重的时刻,一股森寒彻骨的灵压突兀地出现在遥远的天际。

这股灵压不同于之前的归墟追猎者,它浩瀚、磅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绝望与压迫感。它不像是在寻找,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锁定,一种无法躲避的必然。

那感觉,就像整个天穹都塌陷下来,带着亿万年的冰霜与死寂,朝着他们二人碾压而来。

这股灵压的目标异常明确,正是藏身在洞穴中的他们。

沈澈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充满了戒备与骇然。洛凝也身体一僵,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本源之力在警铃大作,仿佛遇到了比归墟本身更可怕的存在。

这股灵压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归墟存在都要强大无数倍,甚至比第八章出现的那个高级领头者还要恐怖得多。那是一种超越了形体的、纯粹的力量压迫,带着难以形容的死亡与虚无的气息。

它在远方,但速度快得惊人,仿佛空间在它的意志下被无限压缩。

是归墟更深层次的力量被惊动了?还是有更可怕的存在出现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神。刚刚知晓了自己宿命的宏大,还未从震撼中恢复,更致命的危险却已降临。

他们躲藏的这个小小的洞穴,在这股磅礴灵压的锁定下,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

逃,还是战?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似乎一切选择都显得微不足道。

沈澈下意识地将洛凝护在怀里,全身肌肉紧绷,体内那股对抗归墟的本能力量被催发到极致,却依然感觉自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

那股令人绝望的灵压,正以无可阻挡之势,迅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