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眼中失了那段日子的期待,或许他想的太过美好,又被戏耍一番,他的内心有些失落,想去找林听晚说说话,却又没那个胆量。
他不再主动交谈,不再目光交汇,甚至刻意绕开林听晚可能出现的路径。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在他们之间冻结,只剩下沉默的疏离。
林听晚起初投来困惑和探究的目光,几次之后,那目光也渐渐冷却,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两人形同陌路,那段荒诞的“军师”插曲,似乎从未发生过。
陈晓的生活只剩下表面的“正常”。和王旭年打闹,上课发呆,放学回家。只是王旭年能清晰地感觉到,陈晓的笑容像是刻在脸上的面具,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疲惫和沉寂。
更明显的是,每当林听晚的身影掠过,陈晓的身体会瞬间僵硬,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被牵引过去,黏着几秒,然后像被无形的针扎到一样猛地收回,同时伴随着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仿佛咽下某种苦涩的东西。
“喂,陈晓。”一次课间,王旭年撞了撞对着窗外发呆的陈晓,压低声音,“还看呢?GPS关不掉了是吧,这么放不下,你真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他朝林听晚空着的座位努了努嘴。
陈晓身体一颤,迅速收回目光,语气带着刻意的烦躁和疲惫:“看什么看?谁看她了?早说了,没意思,别提了。”他摆摆手,像要挥开一只恼人的苍蝇,转身就要走。
“行行行,不提不提,”王旭年无奈地耸肩,知道这心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不过你也别整天死气沉沉的,跟丢了魂似的,生活总还是要继续下去。”
打破这潭死水的,不是和解的契机,而是投入一块更沉重的、引发更大漩涡的石头。
几天后的午休,许博文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脸上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他径直跑到陈晓和王旭年这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喂喂喂!劲爆消息!你们猜我刚才在‘花语’(学校附近一家有名的花店)门口看见谁了?”
陈晓意兴阑珊,眼皮都没抬。王旭年倒是很捧场:“谁啊?这么神秘?”
“林听晚!”许博文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窥见秘密的激动,“还有!重点来了!她不是一个人!她跟一个女生在一起!那女生我没见过,不是我们学校的,但长得挺漂亮,气质也挺好!两人在店里挑了好久的花!有说有笑的,靠得特别近!林听晚还帮那个女生整理了一下头发!那氛围……啧!”
许博文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着重强调了“女生”、“靠得特别近”、“整理头发”、“有说有笑”、“氛围”这几个词。
陈晓原本低垂的眼睫猛地一颤,捏着笔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唾沫横飞的许博文,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更深的茫然。
女生?
不是男生?
靠得很近?
整理头发?
有说有笑……氛围?
这几个关键词像冰冷的子弹,一颗颗精准地击中了他之前因那条朋友圈而构建的所有痛苦认知,然后……将其彻底粉碎,导向了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更加颠覆的方向!
那条朋友圈……“七夕有人陪”……那个“人”……是女生?她和女生……一起逛花店?七夕之后?关系亲密到可以整理头发?所以……她拒绝自己的靠近,疏远自己……是因为……她喜欢的根本不是男生?!
这个念头如同平地惊雷,在陈晓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颠覆感瞬间将他淹没。他之前所有的失落、痛苦、自我怀疑,甚至那条朋友圈带来的刺痛,在这个全新的、更加匪夷所思的“真相”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和……可笑!
他像个傻子一样!他以为她七夕和别人约会,痛苦万分地退回“兄弟”的位置。结果,她约会的对象可能根本不存在!或者说,存在的对象,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另一种可能!
震惊过后,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原来……连他之前那些隐秘的期待、那些笨拙的试探,都从一开始就彻底错了方向?她根本不会喜欢男生?那他之前的那些纠结、痛苦、甚至把纸条珍藏起来的举动……简直像个彻头彻尾的、滑稽的小丑!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他看着许博文还在和王旭年兴奋地讨论着那个“陌生漂亮女生”和林听晚的“亲密氛围”,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引得周围同学侧目。但他完全无视了,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重击了灵魂。
“我……我去下洗手间。”他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子,看也没看两人,脚步有些虚浮地、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教室。
走廊的光线有些刺眼。陈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胸腔里翻江倒海。许博文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听晚清冷安静的侧脸。原来,那平静之下,藏着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吗?他之前所有的挣扎和靠近,在她眼里,是不是更像一种可笑的打扰?
那张被他塞进抽屉深处、代表着最初懵懂悸动的纸条,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张冰冷的嘲讽书。抽屉里的“珍藏”,成了他自导自演的一场盛大误会的耻辱见证。
“或许呢……”一个微弱、带着自暴自弃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即使那稻草布满尖刺,“性取向是一样的……那不……还是兄弟吗?”
这个念头荒诞得可笑,却又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解脱的诱惑力。如果她喜欢的是女生,那么他之前所有的心动、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因那条朋友圈而产生的撕心裂肺……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它们不再是可悲的单相思,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一个目标对象根本错误的无效投射!
他不再是那个被拒绝、被“戏耍”的可怜虫,而只是一个……弄错了方向的“兄弟”!
对,就是这样!兄弟!
这个他曾经用来武装自己、后来又觉得无比讽刺的词汇,此刻竟成了他混乱心绪唯一的避难所。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笨拙地、近乎凶狠地用这个念头去覆盖那些灼痛他的记忆和情感。
抽屉里的纸条?那不是悸动的证明,是兄弟间互帮互助的见证!笨拙的暗示?那只是兄弟间表达关心的方式不对!七夕朋友圈的刺痛?那更是自己胡思乱想、自作多情!疏远和沉默?那是兄弟间闹了点小别扭,很正常!
他用“兄弟”这块粗糙的麻布,狠狠地、一层又一层地包裹住那颗仍在隐隐作痛、名为“林听晚”的心脏。每裹一层,他就对自己重复一遍:兄弟,纯友谊,没有杂质,没有可能,也……没有痛苦。
他擦干脸,水珠还挂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他对着镜子,用力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镜子里的笑容僵硬、难看,像一张破碎的面具。
没关系,他想,习惯了就好。习惯了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都塞进“兄弟”这个坚固的堡垒里。习惯了用“哥布林的幻想”来解释每一次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习惯了……不再期待。
他挺直了背脊,像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完成了一场艰难的心理建设。他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回教室。脚步似乎比来时“轻松”了一些,只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他艰难的涉过了剩余的学校时光,这一次他又刻意的避开了与林听晚同行,回到家中,他无力的躺下,耀眼的白炽灯显得有些苍白,陈晓伸出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是……我为什么会哭呢?或许是兄弟脱单了,我挺感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