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启动的那一刹那,刘洋只感觉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按进了宽大的舰长椅里,持续了大约几秒钟。随后,这股推力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驾驶舱内一片寂静,只有通风系统发出极其微弱的、令人舒适的“嘶嘶”声,以及……十只藏獒均匀的呼吸声。主屏幕上,那颗巨大的、蔚蓝色的星球——地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它从占据整个屏幕,到变成一颗璀璨的蓝色宝石,再到渐渐融入深邃的墨蓝背景中,最终只剩下一个比周围星辰稍亮一点的蓝色光点。
“这就……飞起来了?”刘洋喃喃自语,感觉有点不真实。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没有剧烈的震动,甚至连一点失重感都没有。如果不是屏幕上那飞速远离的景象,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坐在庄园的客厅里。
屏幕显示的画面极其清晰。地球上的海洋、大陆轮廓、甚至大气层边缘的淡淡光晕都纤毫毕现,比刘洋以前隔着飞机舷窗看到的要清晰百倍,色彩也无比真实,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那片蔚蓝。
“啧啧,系统大爷,你这飞船的屏幕……绝了!这根本不是显示器吧?是高清投影?还是直接在我视网膜上成像了?这清晰度,简直是把哈勃望远镜怼在窗户外面拍啊!牛!真牛!系统大爷的装备就是宇宙第一!”刘洋忍不住在心里给系统疯狂点赞,彩虹屁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然而,系统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高冷,对他的吹捧置若罔闻,连个“叮”都懒得回应。
最初的几天,刘洋还沉浸在星际航行的新奇感中。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在主控台前研究那些闪烁的仪表,切换着不同角度的屏幕,欣赏着窗外浩瀚无垠的星空。漆黑的背景上,无数星辰如同被撒落的钻石粉末,或远或近,或明或暗,静谧而永恒。偶尔能看到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划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光痕。长毛保镖们似乎也适应了这个新环境,它们不再紧张地东张西望,而是各自在宽敞的驾驶舱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有的打盹,有的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屏幕上不断变幻的星空景象,偶尔还会对着某个特别亮的星星低低地“呜”一声。
但宇宙的壮丽,看久了也难免单调。
飞船内部稳如泰山,感觉不到任何移动。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吃饭、睡觉(卧室的大床很舒服)、去健身房撸铁、逗狗……日子就这样一天天重复着。
新奇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如同冰冷的宇宙射线,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缠绕在刘洋心头。虽然身边有十只活蹦乱跳的毛茸茸伙伴,但它们终究无法进行复杂的交流。刘洋开始怀念地球上的喧嚣,哪怕是被凯瑟琳的电话轰炸,或者是在英伟达车库里闻焊锡味儿……至少那是活生生的烟火气。
一周后,这种孤寂感达到了顶峰。刘洋瘫在舰长椅上,百无聊赖地切换着屏幕画面。外面要么是千篇一律的星空,要么是飞船进行空间跳跃时短暂出现的、光怪陆离的扭曲光影,系统称之为超空间通道。他感觉自己快要长蘑菇了,或者被这无边的寂静逼疯。
“不行!得找点事做!再这样下去,没等找到充电宝,我先把自己憋成宇宙精神病了!”刘洋猛地坐直身体,对着系统喊道:“系统大爷!有没有什么……嗯,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强身健体,最好还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的功夫?比如……降龙十八掌?九阴白骨爪?实在不行,军体拳也行啊!让我练练呗?就当解闷儿了!”
叮~
系统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效率:
【检测到宿主存在强烈体能提升与自我保护需求。】
【检索地球现存有效格斗技…】
【综合评估(实用性、学习曲线、养生价值、与宿主当前身体适配度)…】
【最优解:古武技·太极拳(完整传承版)。】
【学习费用:1亿美元。】
【是否确认学习?】
“啥玩意儿?太极拳?”刘洋一愣,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公园里老头老太太们慢悠悠比划的画面,“系统大爷,你逗我呢?那玩意儿不是广场舞的老年组项目吗?软绵绵的,能打人?我要的是能保护自己的功夫!不是养生操!”
叮~
【确认宿主选择:太极拳(完整传承版)。】
【费用扣除中…】
【1亿美元已从宿主账户扣除。】
【知识传输开始…】
“喂!我还没确认呢!你这是强买强卖!黑店啊!我要投诉!”刘洋的抗议声还没落,一股清凉的、如同醍醐灌顶般的感觉瞬间涌入他的脑海!无数信息流疯狂涌入:复杂而精妙的人体经络图、气血运行路线、肌肉骨骼的发力方式、一个个看似缓慢却蕴含无穷变化的招式动作、以及与之配套的呼吸吐纳之法、卸力借力的诀窍、甚至是对敌时的实战应用场景……海量的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记忆深处!
这股信息流持续了大约十几秒才平息。刘洋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明悟。
系统的电子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科普意味?
【太极拳,古称“太极十三势”。非表演,非体操。】
【核心: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击虚,借力打力。】
【养生:调和阴阳,贯通经络,滋养脏腑,延年益寿。】
【技击:四两拨千斤,缠丝劲锁敌,听劲懂劲,发人于无形。】
【公园所习,多为简化养生架子,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更无实战传承精髓。】
【宿主所学,为完整古传实战太极体系。价值1亿美元,童叟无欺。】
“……”刘洋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行吧……系统大爷,您老人家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一亿美刀啊!这绝对是我这辈子报的最贵的健身班!没有之一!”他肉疼地摸了摸心口,虽然钱是系统扣的,账户也是系统管的,但感觉就像自己珍藏的宝贝被抢走了一个亿。
吐槽归吐槽,脑海里的知识却是实实在在的。刘洋深吸一口气,走到驾驶舱相对空旷的区域,长毛保镖们很识趣地给他让出了空间,摆开了架势。
起势。
动作缓慢,甚至有些笨拙。但刘洋努力回忆着脑海中的每一个细节:重心如何下沉,气息如何引导,手臂如何划弧,眼神如何跟随……他不再是公园里的大爷,而是一个试图理解古老智慧的初学者。
一遍,磕磕绊绊,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人。
两遍,稍微流畅了一点,但发力点还是找不到。
三遍……刘洋渐渐沉浸其中。他不再刻意去想动作,而是尝试去感受身体内部的气息流动,去体会那“用意不用力”的微妙感觉。动作虽然依旧不快,却开始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圆润和连绵不绝的韵味。
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太空的孤寂,全身心地投入到这缓慢而深邃的拳法之中。时而想象面前有敌人攻来,如何用“捋劲”化解直拳,如何用“挤劲”贴身靠打,如何用“採劲”破坏对方重心……汗水不知不觉浸透了他的运动服,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当腹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时,刘洋才猛然惊醒。一看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浑身通透,虽然肌肉有些酸软,但精神却异常振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比在健身房撸铁还要爽快!
“厨师!快!给我整一顿大补的!红烧肉!酱牛肉!再来个老母鸡汤!饿死老子了!”刘洋对着厨房方向吼道。机器人厨师立刻接收到指令,无声地开始忙碌起来。
从这天起,刘洋在飞船上的生活终于有了新的重心。
吃饭-胃口大开、睡觉-睡得格外香甜、陪狗子们玩耍-偶尔还会拿它们当活靶子练习推手,当然,是极其轻柔的那种,引得狗子们一脸懵懂、以及最重要的——练习太极拳。
或许是身处这浩瀚孤寂的宇宙中,心灵更容易沉静下来;或许是那一个亿的学费带来的“沉没成本”效应;又或许是这古传太极本身的神奇魅力。刘洋的进步速度远超他自己的想象。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套路练习,而是开始拆解每一个动作的实战含义,在脑海中模拟各种攻击场景,思考如何用太极的劲力去化解、反击。他对身体的控制力越来越强,爆发力在看似缓慢的动作中悄然凝聚,身体的协调性和柔韧性更是有了显著的提升。一套拳打下来,不再是单纯的出汗,而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气血的奔涌和力量的流转。
长毛保镖们成了他最好的观众,兼陪练道具。它们有时会好奇地看着主人慢悠悠地“跳舞”,有时会被刘洋轻柔的推手带动得不由自主地挪动庞大的身躯,发出困惑的呜咽声。刘洋则乐在其中,一边练拳一边跟狗子们絮叨:“看到没,这叫‘掤’,这叫‘捋’……以后遇到外星坏蛋,哥就用这招收拾它!你们学着点!”
日子在枯燥的航行与充实的练拳中悄然流逝。飞船如同一个沉默的旅者,在宇宙的尺度上孤独前行。它时而进行空间跳跃,窗外瞬间被扭曲的光影填满,短暂而迷幻;时而在常规空间航行,屏幕上映出广袤而寂静的深空景象。
偶尔,旅程中也会出现一些“景点”。
当飞船掠过那颗锈红色的星球——火星时,屏幕自动放大,清晰地展示着它表面巨大的峡谷、环形山和干涸的河床痕迹。刘洋和狗子们一起凑到屏幕前。“啧,这颜色,跟生锈的大铁球似的。”刘洋点评道。一只藏獒好奇地用鼻子去拱屏幕,当然,只碰到冰冷的玻璃。
巨大的木星带着它标志性的大红斑(一个持续了数百年的巨大风暴气旋)出现在视野中。那斑斓的条纹和巨大的气旋漩涡,在屏幕上展现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家伙……真够大的!这大红斑看着像一锅煮开的奶油咖啡,还是宇宙超大份的!”刘洋感叹。飞船在安全距离外掠过,屏幕上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木星周围几颗较大的卫星。
土星带着它那华丽无比的光环系统登场了。无数冰块和岩石碎片在引力的作用下,形成了太阳系中最壮观的“呼啦圈”。“嚯!这戒指够闪亮!可惜不是钻石做的……”刘洋下意识地摸了摸飞船的墙壁,又想起了自己消失的小钱钱,心口又是一痛。土星的光环在屏幕上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连那些构成光环的碎块间的缝隙都隐约可见。
天王星和海王星这两颗冰巨行星,则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蓝绿色调,遥远而神秘。它们不像木星土星那样色彩斑斓,却自有一种孤高冷寂的气质。飞船没有过多停留,只是将它们巨大的、被冰层覆盖的身影短暂地记录在屏幕上。
每一次经过这些行星,都像是宇宙在提醒刘洋:他正在远离家园,深入一片人类从未真正踏足过的疆域。屏幕上的景象固然壮丽,但看多了,那无边的黑暗和永恒的寂静,反而更加深了心底那份难以排遣的孤独。只有沉浸在太极拳的练习中,或者撸着狗子们厚实的皮毛时,这种孤独感才会暂时退却。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航行与修炼中悄然溜走。一个月,在地球上或许不算长,但在封闭的飞船里,面对几乎不变的星空,却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在某一次空间跳跃结束后,主屏幕上,那颗给予地球光和热的恒星——太阳,也缩小成了一颗普通的、亮度稍高的黄色星星。而那颗承载了人类所有文明与故事的蔚蓝色星球,早已消失在视野中,连光点都看不见了。
飞船稳定地航行在一片全新的、更加深邃、星辰密度似乎也稀疏了一些的星域中。
【提示:已穿越太阳系奥尔特云外围边界。】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寂静的驾驶舱内响起。
刘洋停下了正在练习的云手动作,走到主屏幕前,望着外面那片完全陌生、深邃得令人心悸的漆黑色宇宙。太阳系……真的被甩在身后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摆开太极拳的起手式。
“伙计们,”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咱们离家……真的够远了。前面还不知道有啥等着呢。来,陪哥再练会儿拳,活动活动筋骨,准备迎接……咱们的‘充电宝’吧。”
身后的长毛保镖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语气中的一丝凝重,纷纷站起身,抖了抖厚重的毛发,安静地围在他身后,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只有机器人厨师,在厨房里无声地准备着下一餐,对窗外那浩瀚无垠的星际空间,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