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鼻腔里,涂门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绷带边缘。距离维多利亚酒店爆炸已过去半个月,深夜急诊室惨白的灯光、孙凯抱着她冲出火海时剧烈的喘息,依旧会在她闭眼时反复闪现。手机在床头柜震动,屏幕亮起孙凯的消息:“老地方,有新发现。”
城西老街区的咖啡厅弥漫着浓郁的焦香,孙凯推来的牛皮纸袋边缘还沾着泥土。袋内是半截断裂的镀金棋子,骑士造型的棋子底座刻着细密的拉丁文,与维多利亚酒店地下室照片里某个符号如出一辙。“今早拆迁队在酒店废墟挖到的。”孙凯将平板电脑转向她,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爆炸前两小时,有辆黑色迈巴赫驶入酒店侧巷。
涂门放大画面,车牌号被泥巴糊住,但车窗内闪过的袖扣反光让她瞳孔骤缩。那枚镶嵌红宝石的十字架袖扣,她曾在三个月前一桩跨国洗钱案的卷宗里见过,属于东南亚军火商巴颂的私人收藏。
“有人不想让王强和面具人的死终结一切。”涂门将棋子在掌心转了两圈,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酒店阁楼那场血腥的对峙。话音未落,咖啡厅的吊灯突然炸裂,玻璃碎片溅落在他们脚边。窗外,一辆摩托车轰鸣着疾驰而过,后座骑手甩出的传单飘飘荡荡落在桌面,烫金字体在暗红底色上格外刺目:“诚邀二位参加明晚的世纪赌局,地址随此信而至——您忠诚的友人。”
信封在孙凯指尖发出细微的脆响,展开后却是张普通的城市地图。涂门用咖啡渍涂抹纸面,隐匿的荧光墨水浮现出坐标——位于市中心的百年钟表行“时之界”。暮色笼罩城市时,两人站在布满铜绿的雕花门前,门铃发出的不是寻常叮咚声,而是老式座钟的报时乐。
推开沉重的橡木门,冷气裹挟着檀木与机械齿轮的气息扑面而来。整面墙的古董钟泛着幽光,滴答声交织成诡异的韵律。柜台后转出个戴金丝眼镜的老者,苍白手指指向旋转楼梯:“贵宾请随我来。”
地下三层的密室装饰极尽奢华,穹顶彩绘着中世纪骑士与恶龙的征战图,十二盏水晶吊灯将红木长桌照得纤毫毕现。桌首坐着个蒙眼的灰衣人,面前摆着精致的西洋棋棋盘,黑白棋子竟是用人骨雕刻而成。
“二位能找到这里,倒比我预想的有趣。”灰衣人声音像砂纸摩擦,抬手示意对面的空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场棋局的裁判。听说你们在维多利亚酒店的表现堪称精彩,所以准备了更刺激的游戏。”
孙凯刚要开口,涂门按住他手背。她注意到灰衣人左手小指戴着与棋子底座相同的十字架戒指,袖口隐约露出的刺青,与巴颂私人保镖的标记如出一辙。“规则是?”涂门将手包内的录音笔悄悄打开。
灰衣人轻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推动白棋皇后:“简单至极。你们轮流走棋,每步棋对应一个谜题。答对,可保一名人质安全;答错……”他打了个响指,墙面缓缓升起十二面显示屏,每个画面里都蜷缩着被锁链束缚的人,“相应编号的人质,就会成为下一枚棋子的原料。”
涂门的目光锁定在3号屏幕——那是个蜷缩在铁笼里的年轻女孩,脖颈处纹着与棋子相同的拉丁文。孙凯的枪在桌下抵住大腿,随时准备暴起。“第一题。”灰衣人移动黑棋主教,“维多利亚酒店的火焰,点燃了谁的贪婪?”
空气瞬间凝固。涂门想起王强扭曲的脸,想起面具人摘下伪装时的狞笑。“巴颂。”她直视灰衣人蒙眼的黑布,“当年他出资策划火灾,用保险金洗钱,再借王强父亲的手顶罪。”
灰衣人鼓了鼓掌,3号屏幕的锁链应声而断。但不等涂门松口气,对方已将白棋骑士推向棋盘中央:“第二个问题——在这场血色博弈中,谁才是真正的弃子?”
孙凯的喉结滚动,握枪的手渗出冷汗。涂门盯着棋盘上那枚人骨骑士,突然想起爆炸前王强绝望的嘶吼。“是王强。”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以为在复仇,实则是巴颂铲除知情人的工具。”
连续解锁两个谜题后,灰衣人的笑意不达眼底。他猛地掀翻棋盘,骨制棋子在地面滚动,其中一枚滚到涂门脚边,断面处隐约可见暗红血迹。“看来小瞧你们了。”灰衣人起身,蒙眼黑布滑落,露出半边布满烧伤疤痕的脸,“自我介绍,巴颂的弟弟,颂猜。我亲爱的哥哥在缅甸被毒枭击毙前,特意交代我,要让你们这些爱管闲事的苍蝇,死得比棋子更破碎。”
密室顶灯突然转为猩红,墙壁缓缓向内挤压。颂猜退到暗门处,举起遥控器:“最后一局赌约——你们赌自己能活着出去,我赌这密室里的炸弹,会把你们炸成肉泥。”说着,他将一枚刻着倒计时的怀表扔在桌上,表盘显示00:15:00。
孙凯冲向暗门,却发现门板已被电磁锁死。涂门抓起怀表,发现表盖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摩斯密码。“是逃生提示!”她掏出手机照明,“‘寻找时间的裂缝’,这里到处都是钟,一定和时间机关有关!”
两人开始疯狂搜索。孙凯用枪托砸开墙面的古董钟,齿轮散落一地;涂门则盯着穹顶壁画,突然发现某条恶龙的鳞片排列暗藏玄机。当她将壁画上的时间刻度与怀表指针重合,地面轰然裂开一道暗梯。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暗梯时,颂猜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你们以为逃得掉?”密室四角突然升起火焰,涂门瞥见12号屏幕的人质被扔进火海,尖叫声刺得耳膜生疼。孙凯拽着她跃入暗梯,身后的爆炸声震得他们险些滚落台阶。
地下甬道潮湿阴冷,墙面上每隔十米就有个青铜时钟。涂门发现这些时钟的时间都停在不同刻度,唯有第三个时钟的秒针在走动。她冒险将手探进钟面,指尖触到个凸起的机关。随着咔嗒声响,前方石门缓缓开启,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闭眼。
等视力恢复,涂门发现自己站在废弃的地铁站台。远处,颂猜的黑色迈巴赫正扬长而去,车尾箱缝隙渗出暗红液体。孙凯踢开脚边的纸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未刻完的人骨棋子,最上方压着张照片——戴着十字架袖扣的巴颂,正搂着年幼的颂猜在庄园合影。
“他不会善罢甘休。”孙凯收起枪,捡起照片塞进风衣口袋,“但至少,我们又多了些筹码。”地铁隧道深处传来呼啸的风声,仿佛某个未完成的赌约,仍在黑暗中静静等待下一次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