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泼酒裂帛证清白,御前赌命惊龙颜(一)
- 清穿:孝庄身边的现代医女
- 蘅芜客
- 3708字
- 2025-06-23 22:00:21
手腕上的剧痛钻心刺骨,康熙那五根铁钳般的手指几乎要嵌进苏研的骨缝里。他滚烫的呼吸裹挟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直直喷在她惨白的脸上。那句诘问,带着洞穿一切的森然寒意,砸得她耳中嗡嗡作响。
“那梦里的白胡子老头……还教了你什么?”
苏研疼得眼前阵阵发黑,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混着指尖伤口渗出的血,滴在冰冷的地砖上。她仰着脸,对上康熙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翻涌着惊疑与掌控欲的寒潭,喉头干涩得发紧。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方才演示酒精消毒带来的短暂惊悸。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惨淡到近乎破碎的笑容浮现出来,声音因剧痛和强忍而嘶哑颤抖:“皇上……若臣妾说,那仙山云雾、白须老翁,皆是梦中幻影,所见所闻,不过黄粱一瞬……您……信几分?”
“信几分?”康熙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这近乎挑衅的反问刺中了最深的猜忌。他死死盯着苏研那双因痛楚而蒙上水汽、却依旧倔强坦荡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挖出所有被精心掩藏的真相。时间在浓烈的酒精气味和无声的对峙中粘稠地流淌。炉膛里最后一点余烬“啪”地爆开,火星微弱地一闪即逝。
“哼!”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冷哼骤然响起。
康熙猛地松开了钳制!
巨大的力道骤然消失,苏研猝不及防,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踉跄着向后重重跌坐在地!尾椎骨撞上坚硬的金砖,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让她眼前彻底黑了一瞬,伏在地上,半天喘不过气,单薄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
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黄的龙袍下摆沾染了方才溅落的参茶污渍,在烛火下显出一种诡异的暗沉。他胸膛微微起伏,方才眼中那一瞬的狂热探究,已彻底被帝王的猜忌和冰冷的怒意所覆盖。这女子身上的谜团太大了,大得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那“酒精”的神效越是惊人,那份“梦境”的说辞便越是显得单薄脆弱,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
“禁足承乾宫!”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狠狠劈开偏殿凝固的空气,“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他目光如冰锥,刺在伏地的苏研身上,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意:“朕要好好想想……你这梦,究竟能有多长,又能……编出多少花样!”说罢,拂袖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殿外浓重的夜色里。
沉重的殿门“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风雪,也隔绝了苏研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阿槿这才敢扑过来,带着哭腔:“娘娘!您的手……您的伤……”
苏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任由阿槿颤抖着处理她手腕上骇人的青紫淤痕和指尖翻卷的伤口。身体很痛,心却沉到了冰窖最底层。禁足……康熙终究还是对她起了最深的疑心。那“百万军饷”的功劳,那“活命之水”的神效,在帝王至高无上的猜忌面前,轻飘飘得如同草芥。承乾宫,瞬间成了镶金嵌玉的囚笼。
风声鹤唳的日子格外漫长。承乾宫的大门紧闭,连每日的膳食都由专人从门缝递入,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的目光。苏研仿佛被遗忘在了这座华丽的宫殿里,只有阿槿和小蝉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她腕上的淤青渐渐褪成浅黄,指尖的伤口结了暗红的痂。她整日对着窗外那方被宫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沉默得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像。那日偏殿里蒸腾的酒气、康熙眼中灼人的探究、还有那句“编出多少花样”的诛心之言,反复在脑海中回响,如同钝刀子割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承乾宫紧闭的大门,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猛地撞开了!
“哐——!”
沉重的宫门撞击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卷进一阵刺骨的寒风和纷飞的雪沫子。
苏研惊得从窗前站起。
只见一群身着艳丽蒙古袍服的妃嫔,如同裹挟着塞外风雪的狼群,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的是博尔济吉特氏的琪琪格贵人,她身量高挑,眉眼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锐利,此刻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却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愤怒。她身后跟着七八个蒙古妃嫔,个个脸色不善,目光如刀,瞬间就将承乾宫正殿塞得满满当当,空气都变得稀薄而充满火药味。
“宁妃钮祜禄·婉宁!”琪琪格贵人声音尖利,带着浓重的口音,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殿内,“你躲在里面弄什么巫蛊邪术!那‘涤尘神水’!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长生天降罪的妖水!是诅咒我大清龙脉的西洋邪术!”
她的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身后的蒙古妃嫔们立刻群情激愤地附和起来,七嘴八舌,汉语夹杂着蒙语,尖利刺耳:
“对!就是那妖水!味儿冲得邪性!定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长生天怒!妖水黑!草原上的牛羊都闻不得!”
“皇上用了你制的东西才去围猎受伤!定是你这妖水招来的祸事!”
“把妖妇揪出来!烧了她那害人的妖水!”
混乱的指责如同冰雹劈头盖脸砸来。苏研的心沉到了谷底,瞬间明白了。康熙的禁足和猜忌,如同一道无形的诏令,给了这些原本就因她汉女身份和骤然得宠而嫉恨的蒙古妃嫔们一把最锋利的刀!她们要借这“西洋妖水”之名,将她彻底钉死在“祸国妖妃”的耻辱柱上!
“放肆!”阿槿气得浑身发抖,张开双臂挡在苏研身前,“这是承乾宫!你们岂敢擅闯!污蔑娘娘!”
“滚开!”琪琪格贵人身边的嬷嬷蛮横地一把推开阿槿,力道之大,让阿槿踉跄着撞在桌角,痛呼出声。
“污蔑?”琪琪格贵人上前一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研的鼻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即将得逞的快意,“是不是污蔑,自有皇上和老祖宗定夺!来人!给我搜!把那些装妖水的坛子,统统搜出来砸了!”
几个粗壮的蒙古嬷嬷应声就要往里冲!
“住手!”
一声清冷的断喝,如同碎冰,骤然响起,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喧哗!
苏研拨开挡在她身前、吓得簌簌发抖的小蝉,一步踏了出来。她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和沉寂之下汹涌的、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看着琪琪格贵人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看着那些蒙古妃嫔脸上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心头的火彻底烧尽了最后一丝犹豫。
“妖水?”苏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的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们口口声声说本宫的‘涤尘神水’是妖水,招致皇上圣体违和?”
她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得意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凛冽的寒意:“好,好得很。既然诸位如此笃定……那本宫今日,就用这‘妖水’,在御前,亲自为皇上‘驱邪治病’!看看这‘妖水’,究竟是祸国殃民的邪物,还是……”
她顿了顿,眼中寒芒乍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救人性命的活水!若皇上圣体因此有半分差池,本宫苏研,愿领千刀万剐之刑,以谢天下!”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承乾宫死寂的正殿里轰然炸响!
琪琪格贵人得意的笑容瞬间僵死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那些刚才还叫嚣着要砸坛子的蒙古妃嫔,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个个瞠目结舌,惊疑不定地看着苏研。用……用那气味冲天的“妖水”……直接在御前给皇上治伤?还赌上自己的性命?这宁妃……是疯了不成?!
“你……你胡说什么!”琪琪格贵人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尖叫,“皇上龙体何等尊贵!岂容你这妖妇用邪术亵渎!”
“是不是邪术,一试便知!”苏研寸步不让,声音冷得像冰,“还是说,贵人你……怕了?怕这‘妖水’非但不是妖物,反而真能救圣驾于水火?那你这‘祸乱宫闱、诅咒龙体’的罪名,又当如何?!”
“你!”琪琪格贵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研的手指都在哆嗦,却硬是被堵得哑口无言。她身后那群蒙古妃嫔更是面面相觑,被苏研这玉石俱焚的气势震得说不出话。
“好!好一个‘一试便知’!”一个低沉威严、却带着明显虚弱沙哑的声音,陡然从殿门口传来。
所有人浑身剧震,猛地回头!
只见康熙竟被两个御前侍卫搀扶着,脸色苍白地站在承乾宫门口!他肩上随意披着一件玄色貂裘,内里的明黄中衣领口微微敞开,左臂处包扎的厚厚白布异常刺眼,隐隐透出一丝令人心惊的暗红!显然箭伤感染带来的高热和剧痛正折磨着他,额角还挂着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失了血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锐利如鹰,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被苏研那番话激起的、属于帝王的决断与狠厉!
他竟拖着病体亲自来了!而且,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殿内所有的争执!
康熙的目光越过众人,如同实质般落在苏研身上,带着沉甸甸的压力:“宁妃,你方才所言,当着朕的面,再说一遍。”
苏研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迎着康熙那深不可测的目光,缓缓屈膝,声音清晰而稳定:“回皇上,臣妾方才说,愿以性命为注,用臣妾所制‘涤尘神水’,一试皇上臂上箭伤!若此水真为妖邪,致圣体有损,臣妾甘愿领受极刑!若此水能助圣体康愈,则请皇上还臣妾一个清白,严惩构陷之人!”
每一个字,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带着孤注一掷的惨烈。
康熙沉默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和额角的冷汗,昭示着他此刻正承受的痛苦。殿内死寂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琪琪格贵人都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半晌,康熙那因高热而略显干裂的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
“准。”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
苏研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孤狼般的决绝。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疾步走向偏殿。很快,她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走了出来。瓶口用浸了蜡的厚布塞着,但那股浓烈、独特、甚至带着点刺鼻的清冽气味,已然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
她走到康熙面前。侍卫警惕地拦了一下,被康熙一个眼神制止。
苏研拔掉瓶塞。更加浓烈的酒精气味瞬间爆发,冲得离得近的几个蒙古妃嫔下意识地皱眉掩鼻,眼中流露出厌恶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