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精神病院

消毒水的气味渗进指甲缝时,陈空谷正在病房白墙上画第 73棵构树。指甲盖翻出的血痕在墙面上洇开,却恰好勾勒出老构树被雷劈后的结痂纹路——和 2015年山火中父亲轮椅上的族谱焦痕,有着相同的螺旋走向。护工小李每次路过都要叹气:“陈阿姨,您画的树比后山那棵被雷劈的还鲜活。“她不知道,每道血痕都是陈空谷用碎玉粉混合眼泪磨成的颜料,在墙面上刻下的不是树,是老井的年轮。

玻璃窗上的霜花在正午融化,陈空谷盯着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发现肩膀的弧度竟与白墙构树的断枝完全重合。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族谱上的“空谷生“,此刻正随着指甲的划动,在墙面上生长出第 19圈年轮——那是 1980年暴雨夜至今的年岁,每道刻痕里都嵌着玉观音的碎光。小李端着药盘进来时,她正用食指沾着鼻血补画树皮的纹路,血珠滴在地上,竟在瓷砖缝里凝成极小的构树幼苗形状。

“陈女士,该吃药了。“小李的搪瓷缸碰着床头柜,水面倒映出陈空谷锁骨下方的胎记,在药渍里裂成三瓣,像极了湄公河底的残玉拼图。她忽然笑了,笑声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小李,你知道吗?老井的构树种子能在水泥地里发芽,就像我的画能从白墙里长出来。“话音未落,墙上的构树影子突然扭曲,树干裂痕中渗出淡青液体,在地面汇成老井的轮廓,又迅速蒸发殆尽。

午后的电击治疗室飘着铁锈味,陈空谷盯着头顶的日光灯管,忽然看见无数构树花序从灯管缝隙里落下。电流通过太阳穴的瞬间,1980年的暴雨、2000年的火场、2015年的山火在视网膜上重叠,最终凝结成玉观音拼合时的青光——那时陈浩宇的脊椎还没痊愈,却在轮椅上用构树汁跟着她学画年轮。治疗师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铜哨,哨身刻着的构树图腾与她腕间的银镯完全一致,让她想起戴斗笠老人消失前的冷笑。

“后山的构树又发芽了。“傍晚散步时,小李指着远处冒烟的树冠,“上个月被雷劈空了树干,今早竟从树洞里冒出新芽,比从前的枝叶还旺。“陈空谷望着焦黑的树影,发现树洞的形状与自己画在白墙上的观音裂痕分毫不差,新芽的走向,正是老井第九级台阶的轮廓。更惊人的是,新芽的叶片在风中翻转,背面隐约可见“生“字的脉络,与陈浩宇掌心的胎纹如出一辙。

深夜的病房格外安静,陈空谷用指甲抠下墙皮,露出底下泛黄的墙纸——不知哪个病人曾在这里画过残缺的玉观音,莲台缺口对着她的床位。她摸向枕头下的碎纸片,那是从山火废墟里捡来的青铜鼎残片,上面的“生“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与后山构树新芽的荧光形成呼应。当她把残片按在墙纸上的玉观音缺口时,整面墙突然发出蜂鸣,墙纸剥落处,露出 1942年县长密信的残片:“陈家女囚于白墙之日,龙脉根系将穿透阴阳...“

“空谷生,龙脉兴。“她对着墙面低语,指尖抚过自己画的构树,树皮的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顺着她的掌纹爬向心脏。小李半夜查房时,看见她蜷缩在墙角,周围的构树画像在月光下连成一片森林,每棵树的断枝处都悬着半块玉观音,裂痕里渗出的青光,将她的影子拓成村口老构树的模样。更诡异的是,小李的影子落在墙上时,竟变成了林婉仪的轮廓,颈间的翡翠观音正在发光。

“陈阿姨,您看这是什么?“一周后,小李举着片带锯齿的树叶冲进病房,“后山新芽的叶子,边缘竟有'空谷'两个字的脉络!“陈空谷接过叶子,发现叶脉的走向与 1997年华强北档口的走私路线图完全一致,叶柄处的树汁,正沿着她掌心的生命线缓缓流动。叶子突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露出藏在叶脉里的微型铜片,上面刻着:“7号病房,午夜三点,老井在等你。“

冬至那天,陈空谷被允许到后山散步。焦黑的构树树干里,碗口粗的新芽正顶着薄雪舒展,每片叶子的背面都映着玉观音的施无畏印。她摸着粗糙的树皮,忽然听见树干里传来细碎的响声——是当年埋在老井边的构树种子,在经历雷劈与山火后,终于突破岩层,将根系扎向记忆的深处。树皮上的冰裂纹路突然渗出淡青液体,在她掌心写出“陈浩宇“三个字,字体与父亲的笔迹一模一样。

回病房的路上,陈空谷看见自己在雪地上的脚印,竟与构树新芽的生长轨迹重合。她知道,精神病院的白墙困不住年轮的生长,就像雷劈烧不尽构树的根须。当小李再次递来药片时,她忽然指着墙上的画:“你看,这棵树的断枝处,是不是长出了新的年轮?“小李凑近细看,发现树皮裂痕间真的多出了一圈纹路,而陈空谷的胎记,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构树图腾。

深夜,陈空谷被低低的呜咽声惊醒。她看见小李跪在她床前,扯掉了护工制服,露出后颈的莲花胎记——与秀禾的一模一样。“对不起,空谷姐,“小李的声音带着潮汕口音,“他们说你疯了,但后山的构树告诉我,你才是对的。“她掏出半块残玉,莲台缺口对着陈空谷的胎记,“这是从林耀宗保险柜里偷的,我们该带它回老井了。“

就在此时,后山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整座精神病院开始震颤。陈空谷望向窗外,看见焦黑的构树正在疯狂生长,新芽化作无数藤条,撕裂了医院的围墙。她摸向胸口的胎记,发现它正在发热,与小李手中的残玉形成共振。墙上的构树画像纷纷脱落,露出后面的钢筋结构,竟与老井的砖缝走向完全一致。

“他们来了。“小李指着远处驶来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戴斗笠的老人走了下来,手中握着的,正是陈浩宇的轮椅。陈空谷终于明白,精神病院不是牢笼,而是另一个老井的化身,所有的白墙、电击、药片,都是为了困住龙脉的守护者。她握住小李的手,将两块残玉合璧,刹那间,整座后山的构树同时发出青光,树叶上的“空谷生“三个字连成一片,照亮了雪地。

当黑色轿车的车灯照亮病房时,陈空谷已经爬上了构树的顶端,残玉在她掌心发出耀眼的光芒。她看见陈浩宇坐在轮椅上,掌心的“生“字与她的胎记、小李的莲花印记形成三角,老井的方向传来澎湃的水声,仿佛地下河正在苏醒。戴斗笠的老人举起铜哨,哨声中,精神病院的围墙轰然倒塌,露出后面刻着构树图腾的巨大石门。

“该回家了,陈家女。“老人的斗笠掉落,露出与父亲 identical的面容,“我是你二叔,1980年替你父亲死在洪水里的人。“陈空谷震惊地看着他颈间的银镯,正是母亲留给父亲的信物。二叔指向石门:“门后是老井的真正入口,陈浩宇的胎纹、你的胎记、小李的莲花,正是开启它的钥匙。“

精神病院的警报声响起时,陈空谷已经握住了石门的把手。她回头望向小李,发现对方的莲花胎记正在与残玉的莲台融合,而陈浩宇的轮椅下,不知何时铺满了构树种子,正在迅速发芽。当石门缓缓打开,里面透出的淡青光芒中,她看见 1942年的县长站在老井边,手中捧着完整的玉观音,而井水里倒映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陈家祖坟,每座墓碑上都刻着与她相同的胎记。

结尾的悬念在此刻爆发:老井深处究竟藏着什么?二叔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是什么?陈浩宇的“生“字胎纹在开启石门后会发生什么变化?而小李的莲花胎记与秀禾的关联,是否意味着秀禾还活着?这些疑问像构树的根系般在黑暗中延伸,而陈空谷知道,推开这扇门,她将直面陈家三代人的血祭真相,以及龙脉觉醒的最终代价。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构树的新芽已经缠绕住了黑色轿车,车门上的公司标志被藤蔓覆盖,露出底下的构树图腾。陈空谷深吸一口气,迈进石门,残玉的光芒照亮了井壁上的古老文字:“血祭三玉,龙脉永生,陈家女泪,构树成林。“她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在书写新的年轮,而精神病院的白墙,不过是这场漫长血祭中的一道裂痕,终将被构树的枝叶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