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蚀骨新生,妖踪初显

林锡的小院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隔绝了内外。院内,青阳真人掌心凝聚的青色光华已不再柔和,而是化作一个不断旋转、流淌着玄奥符文的巨大光茧,将林锡完全包裹其中。光茧表面青芒吞吐,时而如春日暖阳般温润,滋养着林锡干涸的本源;时而又似九天雷霆般暴烈,狠狠冲击着盘踞在他神魂深处的诡异印记。

院外,时间仿佛凝固。林业如同一尊石像,伫立在紧闭的院门前,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却浑然不觉。老妇人盘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中紧紧攥着一串古朴的念珠,嘴唇无声地翕动,每一个音节都凝聚着最虔诚的祈愿。林月被侍女紧紧抱着,小脸埋在侍女怀中,身体因恐惧和期待而微微发抖,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希望与绝望的门。

七日。又是整整七日!

这七日内,院中时而寂静无声,时而又传出低沉如闷雷般的嗡鸣,以及青阳真人偶尔发出的、仿佛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清啸。光茧的光芒也变幻不定,有时明亮如昼,有时又黯淡如风中残烛。每一次光芒的剧烈波动,都让院外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就在第七日的深夜,子时将至。

院中那持续了七天的沉闷嗡鸣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的清越之音,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道音,骤然从光茧核心迸发出来!那声音并不宏大,却穿透了青阳真人布下的屏障,清晰无比地响彻在每一个林府之人的灵魂深处!

嗡——

光茧应声而碎,化作漫天青色的光雨,纷纷扬扬洒落。光雨之中,一道身影缓缓坐起。

是林锡!

他依旧瘦弱,但原本苍白如纸的小脸,此刻却透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那双曾因痛苦而瞪得溜圆、充满惊惧的眼睛,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青阳真人站在床边,道袍略显凌乱,脸色带着一丝消耗过度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欣慰。他看着坐起的林锡,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成了!”

院门轰然洞开!

林业第一个冲了进来,当他看到坐着的儿子,感受到那平稳的呼吸和温润的气色时,这个铁打的汉子瞬间热泪盈眶,巨大的狂喜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老妇人紧随其后,看着曾孙的模样,浑浊的老眼中也涌出泪水,手中念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林月挣脱侍女的怀抱,像只小鹿般扑到床边,小手紧紧抓住林锡的衣角,泣不成声:“锡儿弟弟!锡儿弟弟!你醒了?你好了?”

然而,林锡并未立刻睁开眼睛。他仿佛还沉浸在某种玄妙的状态中。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林锡身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点点微光!这光芒并非青色,而是纯净无瑕、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奥秘的乳白色!光芒并非源自丹田,而是从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每一根发丝中自然流淌而出!它们起初微弱如萤火,但转瞬间便连成一片,化作一层柔和而神圣的光晕,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光晕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灵韵弥漫开来。离得最近的林月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泉里,连日来的疲惫和恐惧一扫而空。林业和老妇人更是心神剧震!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这光晕并非法力,而是一种更为本源、更为纯粹的力量——是天地灵气的极致亲和!是大道法则的天然共鸣!是只有在传说中、那些天生近道的绝世道体身上才会出现的——“道韵灵光”!

“道韵灵光!竟然是道韵灵光!”青阳真人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失声惊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炙热光芒,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珍贵的瑰宝!“蚀骨引魂印被拔除,他体内被压抑、被强行汲取的潜能,连同这数月来非人的折磨所磨砺出的神魂‘韧性’,一同爆发了!此等资质……此等灵性……亘古罕见!天佑我泗水山!”

仿佛是为了印证青阳真人的话,林府上空,原本晴朗的夜空,骤然风起云涌!并非劫云,而是无数肉眼可见的七彩灵气光点,如同受到君王的召唤,从四面八方、甚至从虚空中渗透出来,疯狂地朝着林锡的小院汇聚!它们围绕着那层乳白色的道韵灵光盘旋、雀跃,形成了一幅瑰丽梦幻的“万灵朝宗”的奇景!

整个大口县再次被惊动!无数修士和凡人抬头望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天地异象,心中充满了敬畏与茫然。唯有林府核心几人,明白这异象的源头,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狂喜与震撼。

在这天地灵气与道韵的簇拥下,林锡长长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

清澈,纯净,如同初生的婴儿,倒映着七彩的灵光,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懵懂与好奇。然而,在这清澈的最深处,却沉淀着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深邃与……疲惫。仿佛经历了万载沧桑,看尽了世间悲欢。那三个月非人的折磨,那神魂深处与妖异印记的生死搏杀,终究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爹……奶奶……月姐姐……”林锡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目光缓缓扫过床前激动得说不出话的亲人,最后落在青阳真人身上,带着一丝询问。

“锡儿!”林业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将这三个月的担忧和恐惧都揉碎在拥抱里。老妇人抚摸着曾孙的头发,老泪纵横。林月则又哭又笑,紧紧抓着弟弟的手。

青阳真人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中满是欣慰,但随即,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他挥手布下一道更强的隔音禁制,确保接下来的话不会被外人听去。

“林师弟,老夫人,还有……林锡小友,”青阳真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锡儿的病根,我已查明,并暂时拔除。”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在场几人,一字一句道:

“那盘踞在他神魂深处,险些将他吸干的,并非寻常邪祟,而是一种极其阴毒、源自妖族无上禁术的烙印——‘蚀骨引魂印’!”

“妖族?!”林业和老妇人同时惊呼,脸色剧变。人族与妖族虽有摩擦,但在大苍王朝腹地,公然对一个六岁孩童动用如此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不错!”青阳真人眼中寒芒闪烁,“而那晚潜入府中,给林锡喂下引动此印、加速其侵蚀的神秘液体,正是炼制‘蚀骨引魂印’不可或缺的核心引子——‘蚀骨香’与‘引魂引’的混合药引!此物带着一种独特的甜腥异香,老夫绝不会认错!”

他拿起桌上那个空置的莹白玉瓶,语气冰冷如万载寒冰:“能炼制、并敢使用此等禁术和药引的,普天之下,唯有一个地方——万妖祖庭!”

“万妖祖庭?!”林业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是传说中妖族至高无上的圣地,统御着天下亿万妖族,是足以与人族顶尖仙门抗衡的庞然大物!是真正站在此界巅峰的势力之一!

老妇人的身体也晃了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惧。林家在这等存在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

“他们……他们为何要对锡儿……”林业的声音都在颤抖。

“扼杀!”青阳真人斩钉截铁,“林锡小友的天资,你们方才亲眼所见!道韵灵光自生,引动万灵朝宗!这是真正有资格踏足大道绝巅的绝世道胚!万妖祖庭拥有秘法,能感应到人族疆域内诞生的、可能威胁到妖族未来的绝世种子。一旦发现,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在其成长起来之前,以‘蚀骨引魂印’这等阴毒手段,将其无声无息地扼杀在摇篮之中!吞噬其本源,滋养他们自己的妖孽!”

真相如同最残酷的冰水,浇灭了林家众人刚刚升起的狂喜,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愤怒!

“岂有此理!”林业双目赤红,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坚硬的铁木桌面瞬间布满裂纹。老妇人紧紧抱着林锡,枯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燃烧着压抑了数十年的怒火。

林锡安静地依偎在奶奶怀里,清澈的眼眸深处,那丝疲惫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平静。他没有哭闹,没有恐惧,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三个月的痛苦,那神魂深处与妖异烙印的撕扯,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绝望和冰冷,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刻痕,烙印在他幼小却已被残酷命运重塑的灵魂里。

青阳真人将林锡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既痛惜又震撼。此子心性之坚韧,远超想象!他沉声道:

“此劫虽过,但万妖祖庭的手段阴魂不散。蚀骨引魂印虽拔除,其残留的‘引子’气息和锡儿自身爆发的绝世道韵,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恐怕已引起了更高阶妖族的注意!留在大口县,甚至留在千山州,都极度危险!唯有进入我泗水山,受护山大阵和宗门气运庇护,并由山主亲自出手遮掩天机,方能保其平安!”

林业和老妇人再无犹豫,立刻就要跪下:“求真人(师兄)收留锡儿!”

青阳真人连忙扶住:“此等良才,我泗水山求之若渴!老夫此番前来,本就存了引荐之心。锡儿小友,你可愿随我回泗水山修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锡身上。

小小的孩童从祖母怀中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青阳真人,没有孩童的雀跃,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愿意。谢真人救命、收留之恩。”

他的目光扫过父亲、祖母、泪眼婆娑的月姐姐,最后望向窗外那深邃的、仿佛潜藏着无尽妖邪的夜空。在那平静的眼底最深处,一点冰冷的、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寒芒,如同初生的星辰,悄然点亮。

那并非仇恨的怒火,而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决绝的意志——一种源自灵魂深处、对某种存在的、不死不休的杀伐宣告!

青阳真人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寒芒,心中巨震,随即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此子经历此劫,心性已然蜕变。那看似清澈的眼眸下,蕴藏的是一颗被磨砺得锋芒毕露、直指妖族的道心!

“好!好!好!”青阳真人连道三声好,既有欣慰,也有一丝沉重。他知道,今日带回泗水山的,不仅是一个绝世道胚,更是一个注定要与那“天下第一妖族”势力——万妖祖庭,走上不死不休杀伐之路的种子!

杀妖之路,始于足下。而林锡的第一步,已然踏出。未来泗水山的山门之内,必将因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而掀起一场席卷人妖两界的滔天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