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帐中献计,生死一线

粗糙的麻绳勒出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文魁甩了甩几乎僵硬的手腕,那股钻心的酸麻还没散去,就被两名亲兵面无表情押向中军大帐。

厚重的毡帘被一只粗暴的手掀开,一股浓烈的气味瞬间灌满了他的鼻腔——

皮革的腥膻、汗液的酸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帐内,火盆里的火焰“噼啪”跳动,映得两侧铁甲森森。

十数名秦军将校,像一尊尊沉默的铁像,齐刷刷站在两旁。

帅案之后,蒙恬。

玄甲如墨,身形如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文魁里里外外看个遍!

这阵仗!这该死的压迫感!

文魁吞了口唾沫,感觉后背已经湿了一片。心脏也擂鼓般,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

这帮杀神,眼神都能剐人肉!

“堂下何人?”

蒙恬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心口,

“为何能预知匈奴来袭?”

文魁深吸一口气,躬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回禀上将军,小人……文魁,北地长城,一杂役。”

“杂役?”

蒙恬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声音里带着一丝审视的冷意,

“你是如何得知匈奴,会从西侧断崖小道突袭?莫非……军中,有你的内应?”

一股无形的杀气瞬间锁定了文魁,帐内空气仿佛凝固,

那些将校,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将他撕碎。

文魁头皮发麻,这一关过不去,脑袋立马就得搬家。

他再次躬身,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真诚:

“上将军明鉴!小人便是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行此通敌叛国之举!小人……小人只是……”

他顿了顿,脑中飞速盘算,那套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

“小人家中祖上,略通一些观星卜算的浅薄之术。昨夜偶观天象,见西方有流火之兆,隐指血光,又闻风声有异,鸟兽不宁,心中揣测,恐有兵祸。”

“故此斗胆以祖传之法推演,断定匈奴将由此路来犯,故才……”

“故才拼死一搏,向章百将示警!万望上将军明察!”

这套鬼话,他自己都不怎么信,但眼下也只能这么说了。

把那些现代听来的什么“异常天象预示灾难”的边角料,全塞进“祖传卜算”这个筐里。

蒙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大概以为能挖出什么大鱼,结果又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事实是这杂役说准了。

沉吟片刻,蒙恬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我军中素来赏罚分明,无论何故,预警有功,免你死罪。来人!”

“末将在!”

“赐衣物,水食。暂留帐下听用。”

“喏!”

文魁感觉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差点腿软。

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然而,他那口气还没喘匀,帐外急促的脚步声如催命符般响起。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闯进来,声音嘶哑变形:

“报——!上将军,烽火台……烽火台告急!匈奴……匈奴约三百余骑!”

“他们……他们有新家伙,威力极大!工事被毁,守军……守军快顶不住了!”

三百骑!新家伙!

帐内气氛,瞬间从凝重转为死寂。

蒙恬“霍”地起身,几步跨到地图前,铁甲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新兵器?是何物?”

斥候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惊恐:

“像……像皮索木杆做的抛石索!人头大的石头,能砸出几十步!轰隆一下,木墙就塌,弟兄们……挡不住啊!”

抛石索?原始投石机?

文魁心头一跳:这玩意儿,在早期确实是大杀器。

“将军!末将愿领军驰援!”一个暴躁的声音吼道。

“不可!恐有埋伏!当固守,袭其后!”另一个冷静的声音反驳。

“固守?等死吗?烽火台一丢,匈奴就杀进来了!”

帐内吵成一团,火盆里的火苗,似乎也跟着焦躁地跳动。

文魁站在角落,听着这些秦军将领的争论,脑子里却飞快转动。

刻板,太刻板了!

对付这种原始投石器,不是没有办法!

挖壕沟改变抛射角,湿泥草席卸力……这些简单的物理原理,他们怎么就想不到?

眼看蒙恬的脸色越来越黑,像暴风雨前的天空,文魁知道,赌一把的时候又到了!

再不说,等烽火台真丢了,自己这点“功劳”屁用没有!

“启禀上将军!小人……斗胆,有一浅见!”

唰!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惊愕、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测的……期待?

一个刚捡回条命的杂役,又想干什么?

蒙恬的眼神像两把锥子,钉在文魁脸上:

“讲。”

文魁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故弄玄虚的沉稳:

“回禀上将军,小人昨夜卜算,除却匈奴来袭,还曾于恍惚间得一异象,似与破解敌军利器有关。”

他刻意停顿,吊足了胃口,才继续道:

“小人窃以为,匈奴抛石索虽利,然‘其形于外,必有所短’。敌械若根基不稳,投射必失其准。”

“我军或可于营寨之前,速掘深壕,令其石落壕中,无功而返;”

“或以湿泥草席,厚覆寨墙,以柔克刚,卸其凶力。”

“再者,若能遣精锐,夜扰其阵,使其疲于奔命,其械亦难竟全功!”

这番话,半真半假,将现代防御工事的雏形,硬生生塞进了“卜算异象”和“星象玄学”的壳子里。

听起来,倒也唬人。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将校们面面相相觑,眼神里写满了惊疑。

挖沟?糊泥巴墙?这是什么打法?

听着像小孩子过家家,可仔细一想……好像,也不是全无道理?

蒙恬的目光在文魁脸上刮了许久,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一次是巧合,两次……这杂役,到底是什么来路?

“一派胡言!”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一名络腮胡都尉满脸狰狞,

“区区杂役,也敢在此妖言惑众!我看你就是匈奴细作,想用这些荒唐之言乱我军心!将军,此人不杀,必为大患!”

“对!定是细作!”

不少将领跟着鼓噪起来,看向文魁的眼神又充满了杀意。

不是吧,又来?

文魁手心再次捏紧,蒙恬的目光在文魁和那都尉之间扫过,最终落在了文魁身上。

“汝之所言,”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姑且一试!”

他向前逼近一步,森冷的铁甲几乎贴到文魁脸上,那股血腥味更浓了。

“本将,给你一个机会!”

蒙恬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若策有效,记你首功!若无效,或查出你半分异心……”

他声音压低,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本将,亲手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