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双方谋划

“不好啦,太后不好啦!”

一个小内使(小黄门)连滚带爬高声呼喊着跑进慈宁宫,在宫门口的阶梯上摔了一跤,脸都破相了,却还是一路摸爬滚打跑进宫内。

“该死的东西,你干爹没教好你吗?”守候在孙太后寝宫外的曹八德阴阳怪气地训斥了一句,这个小太监是他干儿子曹吉祥的嫡系门徒。

“老祖宗,郕王派人送来宣府八百里急报,皇上,皇上他……”小太监一路跑来,未曾有停歇,此刻已是气喘吁吁,话语不明。

曹八德脸色大变,往前走了一步提起小太监的衣领,厉声询问道:“你说什么?皇上怎么了?”

曹八德听到皇上有事,抓着小太监衣领的手不知不觉加大了劲,将小太监提了起来,“你倒是说啊?皇上他怎么了?”

小太监跑了一路本来就已经是气喘吁吁,此时被衣领勒住脖子,双脚离地,更加说不出话来。

“八百里……急报!”小太监急忙将信件举到曹八德眼前,并用另一只手指了指。

曹八德一把夺过急报信件,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他并没有理会差点被他勒死的小太监,朝着孙太后的寝宫快步跑去。

曹八德只是看了一眼急报信件的标题,就如同刚才的小太监一般激动无比,宣宗时期虽然已经允许太监识字,但曹八德在那时候已过最佳年纪,并未获得太多机会,只认得急报外壳上的宣府、皇上几个简单的词语。

“太后娘娘,天大的喜事啊!有皇上的消息了。”

他还以为是瓦剌部已主动送还朱祁镇,现在朱祁镇已经到了宣府,于是着急忙慌地去给孙太后汇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孙太后见曹八德火急火燎地进入寝宫,正在宫女的服侍下对镜描眉的她,开口呵斥。

“启禀娘娘,天大的好消息!”

“宣府八百里急报,有皇上的消息,老奴这不是急着来给娘娘汇报么。”

曹八德俯首说道,并将急报信件奉上。

孙太后一听朱祁镇有消息了,也是顾不得自己端庄的形象赶紧接过信件拆开读了起来。

今日上午的内阁会议,朱祁钰表现的种种手段已让她感到些许害怕,这种感觉就如同当初宣宗皇帝病重时在床榻前警告他不要涉政一般。

此时听到有自己儿子的消息传来,之前的阴霾也是一扫而空,可当她读到朱祁钰带瓦剌叩门时。

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逆子……逆子啊!”原本神采奕奕的孙太后,此时垮了下去,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太后小心!”曹八德和宫女簇拥上来,围住了孙太后。

“退下,都给我退下。”孙太后此时心烦意乱,也顾不得维护自己平日端庄贤淑的形象,大声斥退身边众人。

曹八德见状,赶紧挥手示意一众宫女离开,他能从最低级的小火者一步步爬到总管太监之位,靠的就是这一手察言观色的本事。

“老奴该死,没问清送信之人,就着急禀告娘娘,请娘娘责罚。”

曹八德见孙太后的神色与言语已经猜的信中所说绝不是送还朱祁镇,急忙将锅推给送信的小太监。

“送信之人何在?”孙太后缓过神来,开口问道。

曹八德见孙太后并未迁怒自己,于是回答道:“在殿外候着呢,老奴管教不严,这就去责罚。”

孙太后闻言蹙眉点了点头,虽未言语但眼里已是杀气腾腾。

曹八德自然知道孙太后的意思,转身吩咐自己候在殿外的干儿子将之前送信的小太监拖出去乱棍打死。

待曹八德转身回到寝宫汇报时,孙太后已然是一副泄了气皮球的样子,嘴里不时自言自语呢喃道:“逆子,我费尽千辛万苦给你争来的大宝之位,你怎肯拱手让与他人啊!”

“娘娘切莫气坏了身子,皇长子还等着您照顾呢!”

曹八德能上位靠的绝不仅仅是察言观色,为孙太后排忧解难才是孙氏看重他并且提拔他的主要原因。

果然曹八德的话音还未落下,才说到皇长子三字,孙太后的情绪便稳定了下来。

她还有长孙朱见深,她现在还是这后宫之主,即便朱祁钰登基后也改变不了她皇太后的地位。

……

“殿下,急报臣已派人送往慈宁宫。”成敬俯首说道。

“殿下,臣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见朱祁钰点头,成敬讲出了早已打好腹稿的话语说出:

“殿下,臣刚才回来时,远远听见诸位大臣们说什么,明日之事人人有份。”

“我思来想去,应该是行废立之举了!”

朱祁钰睁开眼,看了看成敬,不愧是进士出身的太监,猜的很准与朱祁钰猜想的一般。

朱祁镇带瓦剌叩门一事瞒不住的,宣府上万军士都看着呢,前线的溃兵,逃难的流民正在翻山越岭朝着南边顺天府一带而来。

过不了多久,朱祁镇被俘,还带着瓦剌在宣府叫门一事就会传遍整个京畿之地,甚至要不了月余整个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都会知道朱祁镇的“美名”。

而且几天后,朱祁镇就会带着也先去敲大同府的门。

到时候整个朝堂更是人心惶惶,不废朱祁镇另立新君,那这北京城不守也罢,直接南迁等着上史书作亡国之臣吧。

“嗯,不出我所料!”朱祁钰面无表情地肯定了成敬的推测。

成敬抬眼扫了四周一圈后,俯身在朱祁钰耳边轻轻说道:

“殿下,诸位大臣也是为我大明江山社稷着想,还请殿下日后切勿着急追究诸位大臣僭越之举。”

“殿下可还记得,臣刚来郕王府之时与殿下所讲霍光与汉宣帝之事,即便是登上那龙椅,殿下也尚需隐忍一段时间……”

但凡是废立皇帝的朝臣,都会遭到皇帝的忌惮,这不是从龙之功,而是给自己埋下一颗不知何时会炸的定时炸弹。

但凡这些权臣拥立的新君不是酒囊饭袋之辈,掌权积蓄一段时间的力量后,必会对他们进行清算。

朱祁钰叹了一口气,看着头埋得很低的成敬,原身这个贴身太监,不仅忠心还聪明,会审时度势有大局观,作为一个家臣很不错。

“无妨,即便我是刘病已他们也达不到霍光那个高度。”他毫不在意地说道,拿着手上小巧的郕王印,不断摩挲着:

“也是为难诸位大臣了。”

摊上朱祁镇这个白痴,你让他们做臣子的咋办,还是皇帝大权在握的明朝前中期。

王振撺掇两句,就效仿太宗文皇帝朱棣搞什么御驾亲征,没那能力还不听张辅樊忠的劝解,兵败被俘。

如果像崇祯帝那样自缢煤山,来个自刎归天,后世也没那么多人骂他了。

即便是仿效靖康之耻后的徽钦二帝,只要大明国力依旧强盛,瓦剌部也先也不敢拿他怎样。

宋徽宗、宋钦宗被俘后,金国百般羞辱,妃嫔和女儿被人肆意玩弄,两人也被牵羊礼牵着满世界跑,金人也不敢杀掉他俩。

反倒是岳武穆、韩世忠等名将一路北伐,南宋武力开始恢复,这对废物父子日子,反而越来越好。

从最开始的牛棚马场,到后面五国城的公侯宅邸,金人也不敢再折辱他们。

可朱祁镇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的大明朝经仁宣之治后国力正盛,土木堡一战即便三大营精锐尽失,也尚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全国可战之兵尚有数十万。

碰上这么个爱瞎折腾的皇帝,他们该怎么办?

不可能把大明变成第二个南宋吧!

所以,朱祁钰做出判断这几个大臣可以试着拉拢一番。

“成敬啊,你要学着做宫里的老祖宗了。”朱祁钰看着成敬鼓励道。

大明皇城内权势最大的太监,无非东厂提督,一般由皇帝的贴身太监执掌,其次就是司礼监掌印和秉笔,现在分别由兴安和金文担任,朱祁钰尚不知此二人站在哪一方。

“成敬啊,陪着孤到处走走!”

朱祁钰站起身来,跟着成敬走出文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