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穿过梧桐叶,斑驳地洒在走廊上。
我抱着新发的课本往教室走,脚步轻快,心里却像飘着什么似的,沉不下来。
转学第一天总是陌生又紧张的。母亲临出门前还特意叮嘱:“这学校挺好的,同学也友善。”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起小时候那个夏天——七岁那年,我在槐树下哭得抽抽搭搭,因为弄丢了他送我的小熊钥匙扣。那时的我动不动就红眼眶,而他总无奈地蹲下来,用袖子擦掉我的眼泪,说:“别哭了,小哭包。”
想到这儿,我不自觉地笑了笑,嘴角微微扬起。
正出神间,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撞了上去,书哗啦散了一地。我踉跄后退两步,差点摔倒,手扶住墙才站稳。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像秋天的风,凉丝丝的。
我抬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我面前,穿着灰色卫衣和深色运动裤,怀里夹着篮球。五官分明,眉眼冷峻,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最特别的是脸上的梨涡,在阳光下忽隐忽现,像是记忆里那个总在槐树下等我的少年。
“小哭包?”他看着我,语气有点调侃,眼神却温着。
我的心猛地一颤,像被谁轻轻拨了一下。
怎么会……他还记得?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
他弯腰帮我捡书,动作利落,却又透着一种让人安心的节奏。“你不记得我了?”他一边收拾,一边抬眼看了我一眼,“七岁那年,你在槐树下哭得像个糯米团子,还是我哄了半天才止住的眼泪。”
我愣住了。
记忆像潮水涌来,模糊的画面慢慢清晰:那年夏天,我拿着他送的小熊钥匙扣去集市玩,结果不小心弄丢了。我躲在槐树下大哭,边哭边喊要回家。是他找到我,用纸巾帮我擦干眼泪,牵着我的手回了家。
那时候的他,还不像现在这么高,也不像现在这样沉默。话不多,但总会陪在我身边,哪怕我只是想坐在台阶上看蚂蚁搬家。
“许清川?”我试探地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几乎听不见。
他顿了顿,笑着点头:“终于想起来了?”
我脸颊微烫,低头接过他递来的书,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那一瞬间,电流从指尖窜过,心跳漏了一拍。
“谢谢。”我低声说道,声音像风吹过的蒲公英一样轻。
他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把篮球夹在腋下,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像是确认什么似的。
“你变了好多。”他说。
“你也一样。”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笑了,梨涡陷进脸颊,像阳光落在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走廊很安静,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声响。我们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仿佛回到很久以前,那个还没有分别的夏天。
“听说你是转学生?”他问。
“嗯。”我点点头,“刚搬回来不久。”
“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同桌了。”他说得很自然,像理所当然的事。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你一个班?”
“直觉。”他耸肩转身朝楼梯口走去,回头对我说,“放学别走太早,我去接你。”
我还未来得及回应,他已经下了楼,步伐轻快,像风一样。
我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某种情绪正在悄悄苏醒。
上课铃响起,我抱着书走进教室,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课桌上,暖洋洋的。
翻开新的笔记本,我在第一页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迟疑了一下,在角落画了一个小小的熊头图案。
那是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放学时,我果然在校门口看到他。他靠在栏杆边,手里握着一瓶冰镇汽水,见我出来,抬手晃了晃瓶子。
“给你留的。”他笑着说。
我走近几步,接过汽水,玻璃瓶已经有些湿润,冰凉让手指微微发麻。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口味?”我问他。
他歪头看我,眼里闪过狡黠:“我记得你说过,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橘子味汽水。”
我心头一震,没想到他连这种细节都还记得。
“你还记得好多事啊。”我小声说。
“只记得关于你的。”他轻声回答,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怔住,手中的汽水瓶差点滑落。
他伸手稳稳接住,动作太快,几乎让人怀疑是故意的。
“小心点。”他说,“摔坏了就没得喝了。”
我低头看他修长的手指,白净、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我依赖的小男孩了。
“你最近在忙什么?”我试着找话题。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打几份工,准备竞赛。”
“辛苦吗?”我问。
他摇头:“还好。”
我知道他家里情况不太好,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母亲早逝,这些年都是他自己撑过来的。想到这些,我心里有些难受。
“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告诉我。”我说得很认真。
他看着我,眼神柔和了一些:“谢谢你,姜岁禾。”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旁边,听着他偶尔说起学校里的事。他的声音不重,却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落在我心里,像是一颗颗种子,悄然生根。
天色渐暗,校园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笼罩着我们。我望着前方的道路,忽然觉得这条路好像从未断过,就像我们之间的羁绊,即使分别十年,也从未真正消失。
“对了。”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你以后要是被人欺负,就告诉我。”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你还要当我的保镖?”
他没笑,只是认真地看着我:“我不是开玩笑。”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他是认真的。
“好。”我点头,“我会告诉你的。”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温暖的情绪。
原来,有些人,即使分别多年,再次相遇时,依旧能一眼认出彼此。
就像我与他,从校服到婚纱,或许,真的可以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