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目的

姬玄深深呼吸,再度睁开眼时。

白雾转粉,面前两茬粉色的花树散开,耳边传来清脆的流水声。

和所有的西方建筑不一样,这是一座典型的堕和罗帝国风格的建筑。

阁楼,池塘,花梨木的木案两行排开。

白花,映月,看不清脸的人席地而坐。

姬玄也坐在案前,静静地和众人共同饮酒。

其实向佛郎机帝国内也会有不少贵族推崇堕和罗的建筑风格和文化,而在自己的府邸打造庭院阁楼,姬玄也曾去拜访过不少,但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这座庭院。

这座庭院算不上有多奢华,用料似乎也不起眼,普通的白花不算大气的池塘,但凑在一起就是说不出的协调,进入这水阁的第一眼一定会感慨浑然天成,白花如同星辰,池塘仿佛大海,一阵风过,星芒溢满海面。

即使无数次来过这里,姬玄依旧不禁感慨,这面具到底是谁打造的。

当年姬玄不过是跟着东方使者四处游访的小仆人,牵着师傅的青牛,在世界各国走走停停,见风见水见人,却意外死在了还年幼的奥洛克手中,从此开启死而替生的道路。

而这面具也正是奥洛克在杀人后慌慌张张逃跑时在路上捡到的。

奥洛克在杀人后大病,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奥洛克会病死,甚至连他的父母也相信。

但三天后,奥洛克醒了。

有人说病后奥洛克的性情大变全不像从前,但只有姬玄知道……那时候姬玄就已经取代了奥洛克,所谓的大病只不过是因为第一次死而替生姬玄还不适应。

那时奥洛克的医生在他醒来的时候,盯着奥洛克的面相,为奥洛克占卜,说奥洛克心里有着不可思议的意志,就是靠着这意志他才能死死掐住命运喉咙从大病中活过来。

父母就站在身边,紧紧抱着「奥洛克」,颤声说。什么意志?我只是想儿子跟我一起好好种地罢了。

一年后父母就病死了,姬玄才得以「奥洛克」的身份好好看这个世界。

而之后,也是靠着这张面具,他才能在没有任何超凡能力的情况下,和诸多的教会叛忍,建立了光明会。

姬玄目光飘向案前的一人,那张面具像是一张漆黑的大手覆盖在脸上,上面的肌肤纹理清晰得就像刀刻,视线从指缝中穿过。

「黑手」

他坐在那里略显局促,却控制不住地向四周张望。

这是他第一次来水阁。自从他的父亲死后,姬玄就再没有召开过光明会的会议。

总共九人,每个人的坐姿都不一样,有人席地而坐如玉山将倾,有人挺胸端坐以示风度,有人默默饮酒赏月赏花。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在座的各位几乎都是各个教会的叛逆,且每个都是金发碧眼的西方人,姬玄恐怕真的会把这次会议当成东方人的聚会。

“许多年了。谁敢相信「守序者」居然又要出现了?”一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开口。

他的面具以黄金为底,用珍珠母镶面,边框嵌着红蓝宝石,除了「守序者」的主面具,其他的八张面具都是在确定人选后,由第一张面具打造出来的。

「金主」

他的声音很奇怪,如同花腔男高音般尖锐,充满装饰感,一如他的面具。

“不用为我操心。帝国的动荡各位都已经看到了,这难道不是我出现的最好时机么?”姬玄说。

“「守序者」已经接近十年没有在光明会沟通过,我该怎么知道面具后的还是不是当年那个人呢?”金主摊开手,“就算是真正的「守序者」,现在我们也有权拒绝他的命令。”

短暂的沉默后,金主发出了诡秘的低笑。

“当年让我们聚在一起的是因为我们都不愿意看到教会统治西方世界,所以在「守序者」的带领下,我们在暗中抵抗教会,给奥洛克帮助。但现在呢?现在呢?”金主旁边带着象牙雕刻面具的男人说。

他的面具乳白,额头处镶金十字,整张面具是一张极度圣洁、古典的人脸,闭着眼,黄金流纹的泪痕刻入面具,一眼看上去宛如信仰雕像降临凡世,让人不自觉跪地忏悔。

「教导者」。

“帮尼禄那个家伙么?”金主嗤之以鼻,“如果这就是守序者的目的,那我的建议是,不如解散光明会罢了。”

八双目光汇聚在姬玄身上。

在所有人的面具当中,姬玄的面具是最普通的,气势也说不上凌厉,深色青铜,但偏偏这面具又是最吸引人目光的,因为几乎在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在那面具上停留。

在座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能猜到彼此的身份,但只有「守序者」他们至今都不知道身份。

这听起来可能只是说明他伪装的好,但在座众人的情报网汇聚在一起,不说整个大陆,只要是在西方,没有人的信息他们调查不到,可偏偏姬玄却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一般。

他当年出现的莫名其妙,消失的也莫名其妙,现在又一次出现,根本没有人猜得到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消灭教会。”

姬玄轻声说。

这四个字出来,在座众人都悄悄地打了寒噤。

他们都是从教会中叛逆出来的人,不少人曾经是离教会核心很近的人,但是即便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消灭教会”仍旧是不可能的四个字。

三大教会的历史远远比佛郎机帝国的历史更长,即便他们已经不像从前那么辉煌,甚至在奥洛克大公当权之后,还呈现出来示弱的趋势,但三大教会依旧无声地运转着,仿佛精密的机器。

没人知道他们的底蕴到底有多深厚,即便奥洛克大公一直都表现出对教会的反感,他在佛郎机帝国最强势的时期,对于教会采用的也是怀柔政策。

教会如同三座大山,令人惊惧,令人尊敬。

他们的信众植根于帝国最底层,平民崇拜着神明,贵族和他们同流合污,帝国从上到下,即使再光明,也无数不是,教会的阴影。

众人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牙关有些打颤。

“这只是遥远的计划吧?”金主不安地看向四周。像是在恐惧会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