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疆古镇并不大,两条大路和很多条狭窄的石板路贯穿整个镇子,两旁是古朴的房屋,屋顶上的瓦片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干净,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
此时,小镇还未完全苏醒,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能看到几个早起的居民,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陌生、满是泥泞的闯入者。
乔熔他们先找到诊所,一路问过去,才敲响一家私人诊所的门,因为医院还没有上班。
这个诊所的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秃子,戴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开门看到浑身泥泞和血污、杂草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两人表示他们不是坏人解释了道他们身上的情况是遭遇了泥石流意外翻车导致的。
医生先帮许乐多一一清理之后做了消毒,许乐多好了,之后就靠在另一个有靠背的椅子上呼呼大睡。之后就轮到乔熔了,任由着医生给他做消毒和包扎。其实医生的动作比较粗鲁,弄得伤口很疼,但此刻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梦游的状态,完全没有在意。
然后他们就躺在诊所两张冰冷的床上勉强休息。期间,医生突然被人通知出去了一趟,过了半小时后又回来了。乔熔思索事情,睡不着,等医生回来之后就听到刚才镇上通知大家,出龙疆的盘山公路泥石流滑坡阻断了路,估计只能等雨停了之后才能清理的消息。
“你们估计要在这待一段时间了。”医生道,“龙疆雨季经常发生这种事,这里的人都习以为常了。”
乔熔点点头,他本来打算就是要在这儿待一段时间,所以一点也不着急,看向还在睡的许乐多,问道:“那这镇上有什么地方可以住?”
医生说道:“这镇上只有一家旅馆,叫“山居”。对了,给你们一个忠告,当地人都很排外的,很多人不喜欢外地人来家里住。”
乔熔一愣,他记得来龙疆古镇的外地人也不少,便不由疑惑问道:“为什么呢......”
医生早就猜到他想说什么,就告诉乔熔他自己就是一个外地人,是因为他的妻子留在这儿的。龙疆虽小,但这里的人口复杂,姓氏也多,祖辈世代都是当地联姻,对外来人很排斥,对他们来说和外面的人结婚视为耻辱,用当地人的话来说就是被“污染”。
即使是镇上有很多接受过教育和自由恋爱观的人也是这样,但因为有国家插手,情况比以往好得太多了,龙疆属于古建筑群落,开放成地方景区,很多孩子更愿意走出去。现在不仅接受外地人来这里,也可以容忍几对和外地人结婚的情况,不像明清时候最严的时候见到外来人就暴力驱赶,和外地人结婚会被绑去祠堂动用私刑,因此那个时候就像话本里的苦命鸳鸯被逼私奔也不少。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医生听他的妻子说的。
乔熔不由自主地用以往心理咨询时候的状态,其实从倾听的事情,对他的身世猜测出来:医生应该是自幼家庭方面缺失亲情,说话做事往往在意他人的感受,有的时候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喜欢麻烦别人,珍视亲情,妻子和妻子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所以即使当地人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也勤勤恳恳在这干了十几年,医治过不少当地人,也因此,当地人才接纳了他。
许乐多睡醒来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整个人一愣,他本来打算休息好了立刻离开龙疆。乔熔没有再说什么,去整理自己的背包。许乐多也只好认命地收拾自己的装备。
离开诊所的时候,医生站在门口指了个方向,说了一句顺着主道就能找到“山居”,就转身回诊所里面忙活了。
两人沿着街道走着,很快便看到门口“山居”的招牌。
走进旅馆,里面很冷清,壁灯在登记簿上投下琥珀色光晕,只有前台坐着有一个年轻女人,从账本间抬起头看他们。
许乐多呼吸一滞——那分明是工笔仕女图上走下来的眉眼,柳叶眉梢缀着颗淡褐色小痣,秋水的眼眸,赛雪的肌肤。可当睫毛掀起时,瞳仁里浮动的却不是水墨画的温润,而是终年不化的雪山湖色。
但女人态度很冷淡地看着他们:“住宿?”
乔熔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们需要两间房。”女人转身拿起登记册,推来登记册的指尖泛着冷调瓷白,缠绕着某种药草香,说道:“你们先登记一下信息吧。再顺便说说来龙疆什么的。”
“对了,我叫晏烟。”女人道。
登记完后,晏烟带着两人上了二楼,她行至走廊尽头的209房门前转身,把钥匙给他们。乔熔打开门看,房间布置得简洁而舒适,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许乐多走进另一个208的房间,满意道“哇!还不错啊!”他立刻拿出来自己的手机和自拍杆放在床上,这可是他的命根子。逃跑过程中被他死死保护,庆幸没有被淋湿,没有损坏。
晏烟倚靠在门口,没理会许乐多,随意地问乔熔道:“你们来这干嘛的?”
这时,对面210的房门被推开,走出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那人面容清俊如山水墨色,眉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他瞥了眼对面站着的两人,黑色外套下摆在楼梯转角旋出暗涌的弧度,径直下了楼。
过了一会,又有一间房门被打开,一个短发的女人也走出来了,穿着浅灰色的运动服,看了看走廊尽头的两人,脚步声也彻底消失在楼梯转角。
“你这里每天住的游客很多吗?”乔熔望着空荡的走廊问道。
“看情况吧,像前个月有老师带队来这里采风写生的一群学生,人就很多,少的时候,就没几个人。”
“眼下嘛...喏,刚才对面出来的210住客是裴先生,他是民俗专家,来着做民俗考察的,而在他后面出来的203住客是林小姐,她是来旅游的。你还没见过的就是204住客,做古玩生意的郑老板,以及一楼五六个认识一起来探亲的住客。最后,再加上你们。”
倚在门框上的晏烟答道,话头一转“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乔熔就随便找个理由道:“毕竟要和他们相处到出龙疆的路修好,就好奇地问问。”当然,路就算修好了,只要乔熔还没找到自己的想要的,他也不会离开。
晏烟没再说什么了,留下一句就走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来一楼找阿山或者来三楼最尽头的房间找我。”
晏烟又想到什么停了下来,转过身屈指将碎发别到耳后,忽然勾起唇角,这个笑容让她的美貌陡然生出荆棘:“提醒你们一下,半夜不要离开这里。”窗棂适时灌进穿堂风,她压低的声音带着蜜饯般的甜腻尾音:“这镇子入夜后...可是会吞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