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魄惊鸿

矿洞深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陈腐的腥气,直直呛进肺腑深处。水滴从嶙峋的钟乳石尖端坠落,砸在下方浑浊的水洼里,声音沉闷,一声声,像是敲在濒死之人的心鼓上。

姜雪魄就在韩斩棘前方几步之遥。

那袭原本素净如霜雪的白衣,此刻已找不出一寸干净的颜色。斑驳的血迹深深浅浅地晕染开,有暗沉的褐,也有刺目的新红。左肩一道裂口狰狞地翻开,隐约可见其下苍白的骨色,每一次她急促的呼吸,都牵动着那道伤口,渗出更多的血珠,顺着湿透的衣料蜿蜒而下,在她脚下积成一小片不祥的暗红。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折腰的青竹,但那细微的颤抖,那每一次落脚时不易察觉的踉跄,都清晰地传递着身体濒临崩溃的讯号。

我们被困在这幽深曲折的矿洞深处,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无声的死寂被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骤然撕裂。

那声音来自头顶!巨大的阴影带着腥风轰然压下,裹挟着碎石与尘土,如同山崩。

韩斩棘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扑向姜雪魄,将她狠狠撞开!

“轰隆!”

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擦着韩斩棘的后背狠狠砸落,碎石四溅。烟尘弥漫中,一双巨大、冰冷、毫无感情的竖瞳,如同两盏来自幽冥的碧绿灯笼,穿透尘雾,死死锁定了我们。

黑鳞巨蟒!

它庞大的身躯盘踞在狭窄的矿道高处,漆黑的鳞片每一片都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紧密地覆盖着它虬结的肌肉。蛇信如同猩红的毒鞭,在布满獠牙的巨口前急速吞吐,每一次伸缩,都带出一蓬带着甜腻腥臭的淡绿色毒雾。那雾气迅速弥漫开来,所过之处,洞壁上生长的稀疏苔藓瞬间枯萎焦黑,发出“滋滋”的轻响,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

空气里的腥甜气味骤然浓烈了数倍,带着麻痹神经的诡异力量。

“小心毒瘴!”韩斩棘嘶吼出声,肺部被那毒气一激,火辣辣地痛。

姜雪魄的反应快得惊人。在韩斩棘出声的同时,她染血的广袖猛地一甩,几点寒芒撕裂毒雾,精准无比地射向巨蟒那对骇人的竖瞳!是她的银针!

“叮叮叮!”几声脆响,银针撞在巨蟒坚硬的眼睑鳞片上,竟只迸溅出几点火星,便被弹开。这畜生头部的鳞片,比身躯上的更加厚实坚韧!

攻击虽未奏效,却成功激怒了这头凶兽。巨蟒发出一声低沉、震动整个矿洞的嘶鸣,巨大的头颅如同攻城锤般,携着万钧之势,朝姜雪魄所在的位置狠狠砸下!

烟尘碎石被狂暴的气流卷起。姜雪魄的身影在那巨大的阴影下显得无比渺小脆弱。她足尖一点,试图向侧后方飘退,但左肩的重伤显然严重影响了她的身法,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眼看那布满黑鳞的巨头就要将她碾碎!

“喝啊——!”

狂吼声从韩斩棘喉咙深处炸开,压过了巨蟒的嘶鸣。丹田处那微弱却滚烫的力量感瞬间被引爆,沿着手臂的经脉疯狂奔涌,注入手中紧握的嗜血狂刀!

嗡!

暗红色的刀身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仿佛一头沉睡的凶兽被彻底惊醒。刀柄处那狰狞的睚眦浮雕,其镶嵌的眼珠竟诡异地转动了一下,死死盯住了扑击的巨蟒。一股凶戾、霸道、渴血的意念顺着刀柄直冲韩斩棘的脑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韩斩棘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身体完全被这股暴戾的本能驱使。迎着砸落的蛇头,韩斩棘双手握刀,由下至上,倾尽全力,一记狂暴的撩斩!

“狂刀一式·破山!”

刀光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血色匹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狂暴的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如同实质的波纹般猛地扩散开去,将周围弥漫的毒雾和烟尘狠狠推开,甚至震得洞顶簌簌落下更多碎石。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刀身狠狠撞来,韩斩棘双臂剧痛,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双脚竟生生陷下去半尺!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那巨蟒的头颅也被这狂暴的一刀劈得高高扬起,坚硬的额顶鳞片竟被斩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墨绿色的腥臭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它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到极点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疯狂扭动,粗壮的蛇尾如同失控的巨鞭,狠狠抽打在两侧的岩壁上!

轰!轰!轰!

整个矿洞都在它狂暴的力量下呻吟、颤抖,更多的巨石从头顶坠落,地面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咳咳…韩斩棘!”姜雪魄的声音在剧烈的震动和落石声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它的逆鳞…在七寸之下三寸!那里颜色最浅!”

韩斩棘抹去嘴角的血沫,双目赤红地锁定那因吃痛而狂乱扭动的巨蟒身躯。七寸之下三寸!视线穿透它疯狂舞动带起的残影和弥漫的烟尘,果然在那粗壮的蛇躯上,看到了一片颜色明显浅淡于周围的鳞片,只有巴掌大小,在它扭动时若隐若现!

就是那里!

然而,就在韩斩棘蓄力准备再次扑击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巨蟒受伤的额顶,喷涌的墨绿血液并未完全洒落。一部分血液如同活物般,竟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快速汇聚、变形,眨眼间凝聚成三条尺许长、完全由污血构成的小蛇!这些血蛇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尖牙的裂口,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如同三道淬毒的暗箭,从三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朝着姜雪魄电射而去!

速度之快,远超想象!

姜雪魄瞳孔猛缩,重伤之躯已来不及做出完美的规避。她只来得及勉强侧身,同时袖中再次甩出数点寒芒。

噗!噗!

两条血蛇被银针凌空打爆,化作腥臭的污血洒落。但第三条血蛇,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拦截的银针,狠狠撞在了姜雪魄的左臂上!

“唔!”一声压抑的痛哼。

那血蛇撞上的瞬间,并未造成巨大的伤口,而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融入了她的皮肉之中!姜雪魄左臂的肌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道扭曲的、如同蛇形的墨绿色纹路,并且正快速向上蔓延!她整条手臂瞬间变得乌青肿胀,伤口处更是直接开始溃烂流脓!

剧毒!而且是能侵蚀血肉的诡异妖毒!

“姜姑娘!”韩斩棘目眦欲裂。

“别管我!”姜雪魄脸色惨白如金纸,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声音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杀了它!否则我们都得死!”

她猛地抬头,那双即便在剧痛和虚弱中也依旧清亮如寒星的眼眸,越过疯狂舞动的巨蟒,死死盯住了韩斩棘身后不远处——那是矿道一侧看似天然形成的嶙峋岩壁。她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岩石。

紧接着,她染血的唇角,竟对着韩斩棘,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狡黠和疯狂的弧度。

“金九爷要的钥匙…”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巨蟒的嘶吼和落石的轰鸣,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就在那人手里!”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原本死死锁定姜雪魄、准备趁她中毒彻底将其碾碎的巨蟒,那双暴戾的竖瞳猛地一转,瞬间锁定了韩斩棘!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他淹没!

而更诡异的是,就在姜雪魄话音落下的同时,韩斩棘贴身收藏在胸口的半块青铜虎符,竟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吸力,从那虎符上传出,目标直指姜雪魄目光所及的那片岩壁!

几乎是本能驱使,在巨蟒那蕴含着毁灭力量的蛇尾如同天柱般朝韩斩棘横扫而来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半块滚烫的青铜虎符,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那片看似浑然一体的岩壁中央,一个不起眼的、碗口大小的凹槽掷去!

虎符脱手的刹那,韩斩棘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凹槽内壁的纹路,与他手中虎符的断口纹路,严丝合缝!

“铮——!”

一声奇异的、仿佛古老机括被唤醒的金属颤鸣,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那横扫而来的巨大蛇尾,距离韩斩棘的身体已不足三尺!

那片被虎符嵌入的岩壁,却猛地“活”了过来!坚硬粗糙的岩石表面,如同水波般剧烈地蠕动、起伏,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咕噜”声!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瞬间蔓延开,碎石如同被无形巨力排斥般簌簌剥落。

轰隆隆!

巨大的岩壁向内轰然洞开!露出了一个黑沉沉、散发出无尽阴冷与岁月尘埃气息的幽深入口!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森寒、带着浓重血腥和金属铁锈味道的阴风,猛地从洞开的门户内狂涌而出!

而几乎就在这门户洞开的同一刹那,那横扫而至的恐怖蛇尾,被这股骤然爆发的阴风冲击得微微一滞,速度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减缓。

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万分之一秒!

“吼——!!!”

求生的本能和体内那股暴虐的刀意彻底燃烧到了顶点!韩斩棘喉咙里爆发出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全身的肌肉、骨骼、经脉都在疯狂地哀鸣、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双手死死握住嗜血狂刀那滚烫的刀柄,迎着那近在咫尺、带着毁灭气息的巨尾,不再有任何闪避的念头,只有倾尽所有、斩断一切的决绝!

“狂刀二式·断流!”

刀光不再是匹练,而是化作了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空间的暗红色细线!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锋锐与死寂!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巨响。

只有“嗤啦”一声,如同最坚韧的皮革被烧红的利刃瞬间割开的轻响。

那裹挟着万钧巨力、坚硬如精钢的漆黑蛇尾,在接触到那道暗红细线的瞬间,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牛油,无声无息地被从中一分为二!

墨绿色的污血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平滑无比的巨大断口处狂喷而出!断尾的巨大前半截带着恐怖的惯性,狠狠砸在韩斩棘身侧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深深嵌了进去,兀自抽搐不已。后半截则无力地摔落在地,扭曲翻滚。

“嘶嗷——!!!”

黑鳞巨蟒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断尾的剧痛让它庞大的身躯疯狂地翻滚、扭曲、撞击着矿洞的每一寸空间!整个地底世界都在它的垂死挣扎中疯狂颤抖、崩塌!巨大的石块如同暴雨般砸落。

门户洞开后的幽暗空间,被这巨兽濒死的疯狂彻底撼动!

“验血。”

一个冰冷、沙哑、毫无起伏,如同两块生锈铁片摩擦发出的声音,突兀地从那幽深的门户深处传来。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巨蟒的惨嚎和山崩地裂的轰鸣,清晰地传入韩斩棘和姜雪魄的耳中。

紧接着,沉重的、如同重锤敲击地面的脚步声,从那幽暗深处响起。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烟尘弥漫中,两道异常高大魁梧的身影率先踏出了黑暗的门户。

青铜!它们全身覆盖着厚重、布满斑驳铜绿与暗红锈迹的青铜铠甲!关节处由复杂的青铜机括连接,动作略显僵硬,却带着千钧之力。头盔是狰狞的兽首造型,空洞的眼窝深处,燃烧着两点幽绿、冰冷、毫无生机的鬼火!

是傀儡!两具巨大的青铜傀儡!

它们手中握着足有丈许长的沉重青铜巨戟,戟刃上残留着暗褐色的干涸血垢。它们踏出石门后,便如同两尊门神,左右分立,手中巨戟交叉,封住了入口。那两点幽绿的鬼火,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韩斩棘和重伤倚靠在碎石堆旁的姜雪魄。

“验血。”那沙哑的指令声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铁律,不容置疑。

姜雪魄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右手艰难地抬起,指尖在左臂的伤口处沾了一点自己乌黑发臭的毒血,屈指一弹。那滴毒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精准地飞向左侧那具青铜傀儡微张的兽口。

血珠没入兽口深处。傀儡眼窝中的幽绿鬼火微微跳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机括转动声,随即恢复了沉寂。它交叉在身前的巨戟微微抬起,让开了通往其身后幽暗空间的道路。

“该你了…”姜雪魄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目光带着一丝焦急看向韩斩棘。

韩斩棘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硬撼巨蟒时受的内伤,踉跄着上前一步。没有犹豫,用嗜血狂刀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韩斩棘同样屈指,将一滴自己的鲜血弹向右侧那具青铜傀儡的兽口。

那滴殷红的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微弱的轨迹,准确无误地落入右侧青铜傀儡微张的兽口之中。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青铜傀儡眼窝中那两点幽绿鬼火,先是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仿佛识别到了什么。但紧接着,如同接触到了某种禁忌的、无法承受的污秽,鬼火猛地剧烈跳动、闪烁起来!频率快得如同即将炸裂的灯盏!

“咔…嘎嘎嘎…滋啦……”

一连串刺耳、混乱、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机括错位声,猛地从傀儡体内爆发出来!

那具高大的青铜傀儡,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躯体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它覆盖着厚重青铜甲片的胸腔部位,猛地向内凹陷,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扭曲呻吟。头盔下那狰狞的兽口缝隙里,一股股浓稠的、带着刺鼻铁锈和焦糊味道的漆黑浓烟,如同火山喷发般,狂暴地喷涌而出!

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灼热的气息和呛人的恶臭。

“呜——呜——呜——”

与此同时,一阵低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战场号角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幽深的地宫!声音穿透层层岩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和苍凉感,在每一个角落疯狂回荡!

轰隆隆隆!!!

脚下的地面,头顶的岩层,四周的墙壁…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剧烈震动、摇晃!比之前巨蟒挣扎时猛烈十倍、百倍!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爬满了整个门户附近的岩壁和地面。穹顶之上,无数巨大的钟乳石如同死神的标枪,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砸落下来!

“不…不可能!你的血…你的血不对!”姜雪魄看着那具七窍喷烟、濒临崩溃的青铜傀儡,又看向在剧烈震动中几乎站立不稳的韩斩棘,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溃的惊骇,“这机关…这机关只认…”

她的话被更恐怖的景象淹没了。

就在那两具青铜傀儡身后,那片被它们守护的幽暗空间深处,伴随着整座地宫末日般的崩塌,在弥漫的烟尘和落石之中,有什么东西…显现了出来!

那是十三具尸体。

它们并非躺卧,而是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吊着,呈环形,悬挂在幽暗空间中央一个巨大而古老的圆形祭坛上方!尸体早已风干,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朽木般的深褐色。它们身上,还套着早已褪色、破败不堪,却依旧能辨认出形制的官袍!

礼部尚书的云雁补子!镇远将军的麒麟补子!大理寺卿的獬豸补子……每一具干尸生前,都是前朝跺跺脚震动一方的大人物!

此刻,这十三具悬挂的干尸,它们那深陷的眼窝,在剧烈的震动和弥漫的烟尘中,竟然齐刷刷地、无声无息地转动了方向!

十三双空洞、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窝,如同十三口通往地狱的深井,冰冷、怨毒、毫无生气地,穿越了崩塌的乱石和弥漫的烟尘,死死地聚焦在了韩斩棘的身上!

被它们目光锁定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寒瞬间将韩斩棘冻结!仿佛被最污秽的死亡之手攥住了心脏!

插在这些干尸心口位置的东西,此刻也显露出了真容——那不是普通的木桩或铁钉,而是一根根长约三尺、通体铭刻着密密麻麻诡异符文的青铜杵!

嗡——!

十三根青铜杵,在干尸目光聚焦的刹那,同时发出了高频的、令人头皮炸裂的震颤嗡鸣!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强烈召唤!

锵!锵!锵!锵!

金属摩擦、碰撞、咬合的刺耳声音密集响起!

十三根青铜杵猛地从十三具干尸的胸腔内自行拔出!带出干涸发黑的血肉碎末!它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活物,在空中急速地旋转、碰撞、组合!

暗青色的光芒在它们拼合的缝隙间疯狂流窜!只一眨眼功夫,一柄造型极其诡异、通体由青铜杵组合而成的长剑悬浮在了祭坛上空!

剑身狭长弯曲,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剑格处,赫然是一个狰狞咆哮的睚眦兽首!剑身之上,那些原本刻在青铜杵上的细小符文,此刻连接成片,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蛇形剑!

它甫一成型,剑尖便毫无征兆地调转方向,锁定了韩斩棘的眉心!一股比巨蟒恐怖十倍、纯粹为杀戮而生的冰冷杀意,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韩斩棘的头颅!

根本来不及反应!那蛇形剑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空厉啸,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暗青色流光,无视了中间崩塌的落石和弥漫的烟尘,直射韩斩棘的面门!速度快到了极致!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一个阴冷、嘶哑、带着刻骨恨意和一丝扭曲快意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韩斩棘的耳中:

“韩家的野种…你的血,只配喂韩斩棘的烛阴卫!”

烟尘弥漫的崩塌门户入口处,一道枯瘦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他踩在满地的碎骨和滚落的石块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身华贵的锦袍沾满了尘土和血污,手中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惨白骷髅头的蛇形木杖。

正是金九爷!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闪烁着如同毒蛇般怨毒而兴奋的幽光,死死地钉在韩斩棘的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恶毒的笑容,露出满口焦黄的牙齿。

“终于…等到你这漏网之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