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海含怒出手的刹那,整个天江剑宗广场的空气仿佛都被凝固。
周遭江湖人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唯恐被这先天境强者的怒火波及。
刹那间,陈巳只觉一股山岳般的重压当头砸下,如无形枷锁桎梏着四肢百骸,
连呼吸,都仿佛变得滞涩。
他能清晰感知到,余江海的内力已非寻常一流可比,
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凝炼气劲,每一缕都透着岁月沉淀的厚重。
《须弥无照剑》的剑势展开时,陈巳眼前仿佛浮现出万仞青峰倾塌的幻象。
剑风未至,地面的青石板已寸寸龟裂,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至他脚边,
这招剑式不求奇诡,却将“重、拙、大”三字演绎到极致,
剑刃划破空气的声响低沉如雷,每一道弧线都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量,仿佛要将方圆十丈内的一切碾作齑粉,
他甚至能看到剑势流转间,丝丝缕缕的淡金色内力缠绕剑身,那是内力淬炼至先天境才有的特征。
陈巳低吼出声,胸腔内的热血却在此刻疯狂翻涌,
他能感受到这剑势中蕴含的严密防御与磅礴攻击力,以及那股来自凌驾于一流之上的压迫感。
雁翎刀出鞘的龙吟声穿透剑势轰鸣,刀身瞬间被青霞罡气包裹,游云破阵刀的破阵真意轰然爆发。
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脚下青云步展开,身形如游鱼般在剑网中穿梭,
刀锋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劈向剑势的薄弱处,试图以刚猛刀势撕开这山岳般的剑势。
磅礴剑势如潮水般将四人一同笼罩,长风与长云同时运起青霞内力,
长剑交织成光网护在身前,却仍被余江海的剑意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
长云的剑尖甚至因压力而微微弯曲,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这就是先天境?”
长风咬牙低语,手臂肌肉因强行支撑而虬结暴起。
“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算上洒家一个!”
悟刚怒吼一声,镔铁禅杖猛地顿地。
怒吼声未落,禅杖顿地的刹那,周身皮肤骤然泛起古铜色光泽。
他魁梧的身躯仿佛被一层鎏金铠甲包裹,肌肉虬结处隐隐透出金光。
背后虚空之中,一尊怒目圆睁的伏虎罗汉虚影缓缓凝聚,
罗汉脚踏猛虎,左手持金刚杵,右手结降魔印,
神威赫赫的虚影与悟刚的身形重叠,让他整个人散发出凛然的降魔气势。
这正是伏虎寺传承千年的绝学,《伏虎降魔金身》。
昔年祖师于伏虎罗汉降魔图前禅坐八十一日所悟,连宗门名号都由此而来。
“伏虎降魔印!”
悟刚声如洪钟,左手猛地捏出佛门法印。
那佛印泛着柔和金光,与背后罗汉虚影的手势完美呼应,
禅杖挥出时带起风雷之声,杖影与佛印交织,
竟在半空凝成一道丈许高的金色杵影,直捣余江海的剑势核心。
陈巳趁此机会,雁翎刀上的青霞罡气暴涨三寸。
他脚下青云步踏得如狂风骤雨,刀势不再追求破阵,反而化作万千游丝,顺着悟刚撕开的缝隙钻入剑网。
游云破阵刀的圆满真意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每一刀都看似轻描淡写,却总能精准命中《须弥无照剑》的力流节点。
“铛——!”
禅杖与刀光同时撞在余江海的剑势上,爆发出的气浪将周围十丈内的碎石瓦砾掀飞。
余江海虽只是仓促出手,但毕竟实力远超二人,
看似简单的一剑中,所蕴含的剑势厚重却远超想象,
悟刚的金身表面瞬间浮现细密裂纹,背后罗汉虚影剧烈晃动,
陈巳的雁翎刀竟被震得嗡嗡作响,虎口渗出鲜血,整个人被震退三步,青石板在脚下寸寸碎裂。
“两个小辈,也敢螳臂当车?”
余江海见一击未竟,老脸之上怒意更盛。
他冷哼一声,周身淡金色内力骤然暴涨,宛如实质的剑意化作狂涛骇浪,朝着二人轰然压下。
这股威压比先前强盛数倍,陈巳与悟刚只觉如陷泥沼,每一寸肌肤都被剑意切割,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双脚竟被硬生生钉在原地无法移动。
“不好!”
陈巳丹田内力疯狂运转,青霞与白莲两股内力交织成盾,却仍觉经脉刺痛难忍。
悟刚的金身裂纹更深,背后罗汉虚影几乎溃散,禅杖拄地才勉强支撑。
“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一声悠远的佛号自广场入口传来。
一道柔和如春水的佛光横扫全场,
金光所过之处,余江海那如山岳般的剑势竟如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
陈巳与悟刚只觉身上重压骤然消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伏虎寺方丈余智禅师缓步上前,
袈裟拂过之处,余江海那凌厉的剑势竟如冰雪般消融。
他双手合十,目光平和地看向余江海,
“阿弥陀佛,余施主,老衲亦听闻令郎之事,心中甚是遗憾。
然江湖事江湖了,令郎与陈施主之间的恩怨,自有江湖规矩论断,施主何必对两个后辈下此重手。”
余江海闻言,怒极反笑,
手中长剑重重一顿,剑尖刺破青石板,迸出火星,
“空智禅师倒是会说场面话!死的又不是你伏虎寺弟子,你自然不心疼!”
他的目光如刀,狠狠剜向陈巳,又扫过一旁拄着禅杖的悟刚,冷哼道一声,
“怪不得寻了一夜都不见这小子踪影,原来是攀上了伏虎寺的高枝!”
“施主误会了。”
空智禅师垂眸念诵佛号,佛光在他周身流转,
“陈施主于悟刚有救命之恩,我伏虎寺知恩图报,出手相助,乃情理之中。”
“救命之恩?”
余江海嗤之以鼻,眼中满是不屑,
“一个从破虏军叛逃的江湖草莽,初来梁郡便对你伏虎寺有救命之恩?
这话拿去骗三岁孩童,怕是都难信!”
他调查过陈巳的底细,深知此人毫无背景,与伏虎寺更是素无往来,
所谓“救命之恩”,在他看来不过是伏虎寺为插手此事找的由头。
空智禅师不再与他争辩,只幽幽念了声“阿弥陀佛”。
佛光悄然扩散,将陈巳三人护在其中,那姿态已是不言而喻,
今日,他伏虎寺护定了陈巳。
余江海捏紧剑柄,指节泛白。
他周身的剑意几乎凝成实质,气机如毒蛇般死死锁定陈巳,
但最终,那即将出鞘的长剑还是缓缓归鞘。
商阳余氏虽强,却比起伏虎寺这等传承数百年的佛门大派,底蕴仍有不足,
更何况,他身为家主,需顾全家族大局,
商阳余氏内斗不休,多少旁支盯着他的位置,
若他为报私仇与伏虎寺决裂,只会给旁人可乘之机。
“好,好一个伏虎寺!”
余江海咬牙切齿,目光如炬地盯着陈巳,
“老夫今日便不与你这后辈计较。但你需记住,”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刺骨,
“江湖路远,若你在同辈交手中技不如人,死在我余氏子弟剑下,可莫要怪老夫以大欺小!”
言罢,他甩袖转身,带着余氏人马愤然离去,衣摆扫过之处,地面的裂纹中渗出丝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