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双生劫

酉时的更漏漫过窗棂,鎏金香炉腾起蛇形青烟。姜晚盯着铜镜里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朱笔悬在眉间迟迟未落——这是南疆进贡的替身女官,此刻正跪在凤仪殿外候召。

「姐姐莫怕,画得像些才好活命。」阿九捧着螺子黛轻笑,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她腕间同心蛊的凸起。

殿外忽起骚动,姜晚嗅到熟悉的血腥味。她扯过霞帔遮掩颈间淤痕,却见萧临渊踹翻屏风闯入内殿,玄色龙袍浸着不知谁的血,掌心攥着半块凤凰玉佩。

「更衣。」暴君将染血的玉佩按在她心口,「今夜太后寿宴,爱卿需扮作端静皇后。」

姜晚的指尖骤然发凉。那玉佩内侧的「弑」字硌着皮肉,与温泉池记忆中的冰棺场景重叠。她突然抓住暴君手腕:「陛下八岁那年的立冬...」

「噤声!」萧临渊瞳孔缩成竖线,彼岸花纹从心口蔓至脖颈,「孤的耐心有限。」

绡纱帷帐突然无风自动,姜晚瞥见梁上掠过黑影。她故意打翻妆匣,在珠玉迸溅声中压低嗓音:「西侧第三根梁柱有蛊虫反光,至少三人。」

暴君眼底划过赞许,却掐着她后颈按向铜镜:「爱卿的忠贞,还是用在应付太后身上罢。」

戌时的慈宁宫灯火煌煌,姜晚踩着金丝楠木影壁的投痕,看九重锦缎下伸出无数试探的触角。太后鬓边九尾凤钗轻晃,丹蔻点在她与替身女官之间:「皇帝倒是寻了副好模子,连哀家都难辨真假。」

「儿臣孝心,自当尽心。」萧临渊把玩着姜晚腰间玉坠,突然扯断系绳,「就如这前朝古玉,纵是赝品...」他当众碾碎玉佩,「也逃不过粉身碎骨。」

替身女官突然抽搐倒地,耳孔钻出青黑蛊虫。姜晚腕间同心蛊灼痛——那虫尸甲壳上竟刻着「端静」二字。

「陛下这是何意?」太后护甲刺入梨木案几,「今日是哀家...」

「正是为母后贺寿,才要清扫污秽。」萧临渊剑尖挑起虫尸,「十年前南疆进贡的蛊人,母后用得可还顺手?」

姜晚在袖中展开系统刚解锁的「巫族血脉图」,发现太后的生辰八字与端静皇后忌日重合。她突然想起史书记载——当年正是太后揭发端静皇后用巫蛊咒杀先帝。

「哀家看这姜尚宫倒是眼熟。」太后话锋突转,「听闻皇帝夜夜召其侍墨,莫不是...」

「不过是药引罢了。」萧临渊扼住姜晚手腕,「就像母后当年,用端静皇后的血养颜。」

殿内烛火齐齐爆响,姜晚嗅到曼陀罗混着尸油的味道。她佯装踉跄打翻酒樽,果液泼在太后袖口瞬间泛黑——竟是见血封喉的鸩毒。

「护驾!」侍卫刀剑出鞘的刹那,萧临渊突然呕出黑血。姜晚扶住他震颤的身躯,摸到后心三枚噬骨钉——这是温泉池那夜没有的伤痕。

「陛下心疾复发,快传太医!」太后声调陡然尖利,「将这妖女押入诏狱!」

姜晚被拖行过汉白玉阶时,听见系统警报:「暴君生命值剩余12%,请立即采取...」

「闭嘴!」她在脑内嘶吼,「调出噬心蛊解法。」

子时的诏狱水牢,姜晚看着蟑螂从替身女官眼眶钻出。那具与她相似的面容已腐败生蛆,腕间却系着端静皇后独有的双鱼结。

「很痛苦吧?」阿九提着鲛绡灯涉水而来,「同心蛊在啃噬你的五脏。」

姜晚攥紧袖中偷藏的噬骨钉:「太后何时与南疆勾结?」

「姐姐该问的是...」少年指尖掠过她锁骨,「为何历代皇后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水面突然浮现血字,是同心蛊共鸣显现的暴君笔迹:「子时三刻,东南角井。」

当更漏声第三次响起,姜晚拧断锁链跃入井中。腐臭的井水灌入口鼻时,她摸到井壁刻满端静皇后遗书——「萧氏皇族皆药人,吾儿临渊速逃!」

「哗啦!」

破水而出的瞬间,姜晚被铁索缠住腰身。萧临渊半倚在龙纹密道中,心口彼岸花已蔓延全身,手中攥着半本《巫族祭典》。

「爱卿来得...咳...够慢。」暴君将匕首塞进她掌心,「替孤剜出这具残躯里的母蛊。」

刀尖挑开皮肉的刹那,姜晚看见他肋骨间缠绕的金蚕蛊。那蛊虫腹部长着人脸,赫然是幼年萧临渊的模样。

「当年母后逼我生吞金蚕,说这是皇族宿命。」暴君笑着咳出血块,「没想到吧?你苦心寻找的噬心蛊解药...」

「是皇帝心头血!」太后的声音从密道尽头传来,「给哀家抓住他们!」

金蚕蛊突然尖啸,无数尸蛊从砖缝涌出。姜晚背起濒死的暴君狂奔,在岔路口瞥见系统标注的「端静皇后殒命处」箭头。

「右转...咳咳...有祭坛...」萧临渊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用孤的血...画逆生阵...」

密道尽头豁然开朗,姜晚看着青铜祭坛上干涸的血阵,终于明白史书未载的真相——端静皇后根本不是巫女,而是试图用禁术为子续命的母亲!

「陛下八岁弑母的传闻...」

「是阵法反噬。」萧临渊蘸血在地上勾画,「母后为解金蚕蛊毒,用我的血启动禁术...」

追兵脚步声逼近,姜晚割开两人手腕让血交融。当最后一笔符咒完成时,祭坛突然升起幽蓝鬼火,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正字刻痕——每个都对应她的死亡轮回。

「原来重生的不是时间...」她触摸着最新一道刻痕,「是魂魄困在巫族禁术里!」

太后带人冲入祭坛的瞬间,姜晚按着萧临渊的手启动阵法。鬼火中浮现端静皇后的虚影,她悲悯地望着咳血的帝王:「渊儿,该醒了。」

金蚕蛊破体而出的刹那,姜晚看见暴君后背浮出完整的彼岸花图腾。那根本不是纹身,而是三百条蛊虫拼成的诅咒!

「杀了他们!」太后狰狞的面容在火光中扭曲,「用他们的血重启...」

「该终结了。」萧临渊突然夺过姜晚手中刀,刺入自己心口,「以萧氏最后一任药人之血——」

血阵爆出刺目光芒,姜晚在眩晕中看到走马灯般的记忆:

八岁的萧临渊被按在祭坛,太后将蛊虫灌入他口中:「你要成为最完美的药人...」

端静皇后夜闯祭坛,用禁术将蛊毒转移自身:「娘亲的渊儿该是翱翔九天的龙...」

历代皇后冤魂在阵中哀泣,她们都是滋养蛊虫的容器!

「现在明白了吗?」暴君在弥留之际抚上她的脸,「孤注定要死的躯壳,不值得...」

「闭嘴!」姜晚将凤凰蛊渡入他口中,「我说过要掀了这棋盘。」

祭坛轰然崩塌时,她听见太后绝望的嘶吼:「你不能毁掉萧氏三百年的...」

「去他的萧氏!」姜晚背着昏迷的暴君跃入暗河,「从今往后,只有你我与死局对弈。」

三日后,姜晚在破庙为萧临渊换药时,发现他心口彼岸花蜕变成凤凰纹。阿九捧着热粥进来,脖颈隐约露出虎头刺青——正是禁军左卫的标记。

「姐姐该喝药了。」少年眼底闪过晦暗神色,「这是用太后心头血熬的...」

「留着喂你的主子。」姜晚将匕首抵在他喉间,「从什么时候开始效忠端静皇后的?或者说...前朝余孽?」

阿九的笑容突然凝固,庙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姜晚掀开草帘,看见三千铁甲跪在雨中,高举的旌旗上绣着端静皇后的凤翎纹。

「恭迎圣女归位!」为首的将领捧出青铜匣,「这是端静皇后留给您的...」

匣中《巫族志》最后一页,画着与姜晚容貌相同的女子,落款是景和元年——正是她穿越前的年份!

萧临渊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现在,爱卿可信轮回之说了?」

暴雨冲刷着庙前石碑,隐约露出「景和四年,帝后共焚巫族」的刻痕。姜晚握紧暴君冰凉的手,看向地平线处升起的狼烟——那是系统提示的新任务地点:北狄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