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8日。
台风似乎很乐意光顾鹭岛这座城市,直至凌晨四点大雨才愿停歇。
我背着吉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泛着雾气的街道就像我此时的状态,迷茫且看不到远方。
思绪被铃声打断,是许久未联系的老爹,我犹豫了一会儿才接通。
“爸,怎么这么早来电话。”
“小子你在哪呢,给我转点钱!”
我知道他肯定又通宵打牌了,每次都要到身无分文才知道收敛。
“没有钱,没有发工资。”我对电话那头冷冷地道。
“你给不给,不给我我就上街去讨!到时候你来给我收尸!”
他就是这样,一点不顺心就发脾气。而我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时不时的“关心”。
有时候想想,如果我的家庭是正常的话,或许我也不会在外面漂泊。
“行行行,你不要胡话了,我打给你,还是那个卡号对吧?”
说完我便挂断电话,不想再听他说一句。
盯着ATM上不到1000块的余额,我不由苦笑,这就是我在这个城市飘荡了两年的成果。
算了,都转给他吧,只希望这些钱可以让老爹多维持一段时间,别再来烦我。
看着屏幕上的转账成功,我知道自己又没钱了,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随后我用钱包里仅剩的零钱买了一份早餐和两包纯雅。
而烟,已经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精神需求,它像一个亲密无间的朋友,陪伴着我走过每一个难熬的夜晚。
目光无意中被电线杆上一张醒目的广告吸引,献血补贴,600cc补偿4000块。我靠,这不就是卖血吗,贴这广告的人也不怕把牢底坐穿。
嗤之以鼻,我余乐还没落魄到要去卖血的地步呢。
伴随着一阵雷鸣,不合时宜的雨在此时又落了下来。
虽然离住处已经不远,但为了吉他不被淋湿,只好小跑到一旁的公交站台,用手轻拍着身上的雨点,该死,真倒霉。
随后抽出一支纯雅点燃,坐在站台的椅子上望着即将再次被大雨侵袭的街道有些犯难,不会回不去了吧?
“能给我一根烟吗。”
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她站在公交站台的另一侧,旁边则是放着一只有些被雨水打湿的行李箱和背包。
我愣了愣,走到她跟前拿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她,顺便打量了几眼,比我小一些,大概20岁的学生摸样,满脸疲惫,有些糟乱的头发表示着她此刻的境遇并不好,但不难看出是一个很秀气的女孩。
“我没有打火机”。她接过烟又对我说道。
我拿出火帮她点上,她轻吸了一口猛然咳嗽起来。
果然,不会抽烟怎么会有打火机呢。
“你不会抽烟为啥还要抽”。我不解地问道。
“刚刚看你抽,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我也有心事,所以我想抽抽看…”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我读不懂的情绪,略带沙哑,能感觉出来好像哭了很久。
“为什么会在这,刚来鹭岛吗。”我好奇地问道。
“嗯,我是来找人的,可是我迷路了,我不知道该去哪,也没有钱了…”。
她看着手里的烟开始哽咽起来。
其实我并不奇怪,有无数的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来到这座城市,当然,也伴随着离开。
可她却不像已经步入社会的样子,由此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将手里燃尽的烟头丢在雨中向她问道。
“我的家在省城的一个农村,因为做错事被我爸妈赶了出来,我只能来找朋友,可是我找不到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心想这应该不会是什么女骗子的桥段吧,何况像我这种人也没有什么能被她骗的。
“你做错了啥事?能让你爸妈把你赶出来。”我不禁问道。
“我怀孕了。”
我靠!
“你…你才多大啊,就怀孕了,那你男朋友呢?”
我有些惊讶,这也太狗血了吧!
“我就是来找他的,他是我们学校的实习老师,我们在一起两个月了,可是他实习完以后就离开了学校,说好的要保持联系,我却等不到他的电话,他在学校的电话已经是空号,我瞒不了多久…只能告诉爸妈我怀孕的的事情,爸妈闹到学校,可我不敢说他是谁,我怕给他招来麻烦,学校为了事情不闹大就只能把我开除,爸妈一气之下把我赶了出来。我不知道去哪,我只能来找他,可我就知道他是鹭岛人,不知道在鹭岛哪里…”
说完她的泪不止地流了下来,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膝盖上抽泣着。我有些不忍,便想着怎么能够帮助到她。
思虑片刻,一个并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出现:
“嗯,这样吧,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你不怕我是骗子的话你可以暂时住在我那,我租的房子还有一个房间空着,先安顿下来,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先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我再想办法帮你去找他,鹭岛我挺熟的。”
我说到一半,她抬起头看着我,脸上的泪水已经挂满了脸庞,我拿出随身带着的纸巾递给她又说道:
“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压力,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我也不会坏人。”
说实话遇到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认为这样可以帮助到她。
“谢谢你,这样可以嘛,我不觉得你是骗子,我感觉你是好人。”她站身接过纸巾对我说道。
好单纯的小女孩,难怪会迷路,反正如果我是女生,陌生男的让我住在他那我是不敢的。又或许是她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吧。
“我就当做好人好事了,谁让我小时候有一个梦想是行侠仗义呢,你叫什么名字?”
“李蕊儿”
“嗯,我叫余乐,对了,你等我一会儿。”
我走到一边,拿出手机给老爹打去电话。
“喂,爸”
“儿子啊,什么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估计不是在打牌就是在足浴店。
“我的钱全给你了,我现在要用钱,你给我转200。”
刚说完电话那头就沉默了,我估计老爹马上就要挂断电话,我急忙说道:
“你不转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给你钱了。”
我学着他刚刚威胁我的语气对电话那头喊着。
“知道了!小子还敢威胁老子,你好样的!”
电话随之传来一阵嘟嘟声,我不禁感叹,上一次他给我钱还要追溯到我初中过生日的时候…
挂断电话,我又想到了些什么,走到我刚坐的位置拿起早餐走过去递给她:“你先凑合吃点吧,晚上我再带你去吃点好的。”她此时应该很饿了。
她接过早餐,嘴唇有些颤抖,开合了好几次,才终于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谢…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是遇到你,我…”话未说完,又被新涌上来的眼泪哽住。
“好了好了,不哭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拿出一根烟点上,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我又抽出一支递给她笑着问道:“还抽吗。”
“不抽了,好呛。”她好像成功被我逗笑了,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笑着说道。
“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我提醒她。
她这才解开袋子吃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很饿,可还是保持着女生该有的姿态,小口小口地吃着。
片刻后,这场雨似乎懂事了起来,越来越小,但还是有着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
我怕一会儿又下大了,就站起身对李蕊儿说道:“雨小了,我们快走吧。”
“嗯。”她背上包包拉着行李走在我的身后。
我住的地方是后埔的一栋居民楼,这里绝大多数都是租客,在我大三被开除以后就一直租住在这里,是的,我也曾被学校开除,而这个故事很长,也很痛…
这大概也就是我比较同情李蕊儿的点吧。
带着李蕊儿走到楼下,破旧的单元门常年不关,杂乱的过道以及楼梯都摆放着各家各户的杂物和鞋柜,足以显示这里的环境。
我注意到李蕊儿的行李箱有些大,我则是接过来扛在肩膀上走上楼梯。“你慢点,注意脚下。”我一边扛着行李箱一边回头对她说道。
“好。”
302门口,我放下行李箱从花盆底拿出钥匙将门打开。我租住的房子是小两居,进门左手边是厕所,右边是次卧,主卧朝外正对着吕岭路,屋子虽小但还算通透。
“进来吧,你住这个房间,柜子里有洗漱用品和被子床单,都是新的,你拿出来直接用就行。”我指着右边的次卧对她说道。
“谢谢你,余乐哥,我在这会打扰到你吗,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你能帮助我,我以后一定一定会报答你。”李蕊儿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能感觉到她此时好像有了些安全感,眼睛里的失落也已经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