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油馍馍

炸油馍和咸菜滚豆腐最先上了桌。

赵二牛先拿了块给小菜根，她使劲咬了一大口，小嘴鼓囊囊的，嘴唇都是油。

她没法说话，只是嗯嗯直点头，赵二牛也拿了一块咬在嘴里，金黄的馍块酥脆可口，嚼一嚼油香便充满齿间，咽下去，一股特殊的满足感直冲大脑。

在灾年里，油甚至比肉都金贵，碳水和油脂的组合，更是最能满足人体所需，所以吃在嘴里格外香。

油馍很多，赵二牛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一块，又抓了一块，小菜根也不遑多让，使劲的咬，使劲的嚼，使劲的咽，但她这么努力的吃，也赶不上赵二牛给她递馍馍的速度。

很快她就一手抓着一个油馍，左一口右一口。

二人的吃相实在称不上雅观，但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有他们的记忆和身体知道，他们已经多久没吃到过白面馍馍了，豆油更是想都不敢想。

小菜根从出生后都没吃到过几次豆油。

所以他们这会的吃相，是不受控制的本能。

以至于那盆稍清淡一些的咸菜滚豆腐，被直接忽略了。

油馍吃了一半时，赵二牛率先回过神，提醒小菜根吃完手上的先别吃了，留着肚子，后面还有好吃的呢。

但他看着桌上的菜，心里也有些奇怪，按理说这种解腻的咸菜滚豆腐店家应该在后面上，怎么先端上来了？

还有，上菜怎么那么慢？

好在此时小二又端上来了汤面和鸡蛋汤，赵二牛便没有质询什么。

他心里却觉得无奈，到底是小地方的饭店，客人点了菜也不顾前后菜区别，竟做好什么上什么了。

换前世稍微有点档次的饭店，汤面和鸡蛋汤这种都是最后才上的。

赵二牛虽心底理解，但他也没有动这几份汤食，只给小菜根盛了一小碗面条，让她使劲吸溜，剩下的汤食还是留在最后吃，在这种天气就算凉了也不会吃坏肚子。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店里的客人多了些，进店的客人有的穿着中山装，有的穿西洋装，有的穿着绸子马褂，有的梳着油头短发，有的竟还留着辫子，可谓各色人等都有。

甚至在这些人里，赵二牛还看到了极少数胸前佩戴圆形青天白日胸章的，只能说这时的官府果真是媾和的产物。

这些人个个派头十足，几乎都是这个年代镇上的权贵们。

赵二牛没有在意他们，自打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能修炼后，他就对俗世提不起兴趣了，民国北洋什么的，哪有修仙诱惑大？

但有两个人进了饭店后，还是让赵二牛不禁侧目。

这两个人很特别，但又不是很特别。

是一老一少，老者穿着绸子马褂，戴着瓜皮小帽，鼻子上架着一副圆片墨镜，妥妥的农村地主打扮，但他却不胖，身形佝偻，拄着拐杖。

他身边是一名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人，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但留着一撮法式小胡子，头戴一顶扁礼帽。

这二人一看就是出身大户人家，在这个新老政权刚刚交替的时代，大户人家的老人们还习惯前清穿扮，而他们的后辈们，则多崇尚西洋穿扮。

这没什么特别的，镇上公所里都免不了中西新旧混搭。

特别之处在赵二牛对二人的看法，从老少一进饭店，赵二牛就隐隐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难免多看了他们几眼。

至于是哪里不寻常，赵二牛也不清楚，他虽修成了元神，神识强大了很多，但元神回归肉身后，神识似乎被肉身限制了，远没有元神出窍时覆盖整片村子那么强大。

此刻，赵二牛也不至于为了两个陌生人就元神出窍探查。

一老一少在赵二牛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他们也有意无意的看向赵二牛这边。

赵二牛心里犯嘀咕，发现他们目光主要是在小菜根身上打量，他再重新看了看小菜根，这才明白缘由。

小菜根还小，吃饭本就不太懂怎么防止沾染，而她刚刚吃油馍太投入，现在满嘴满脸都是油花，双手更是占满，连衣襟上沾的都是。

难怪会引来目光了。

赵二牛喊来小二要了些草纸给小菜根擦了擦，后面又不忘问了问怎么后面的菜还不上？

“客官，不好意思，后面的菜没有了，灾年这些食材不好弄，还请海涵。”小二笑呵呵道。

“真的没有了？”

赵二牛眯了眯眼睛。

“真的没有了。”

“二牛哥，这些就够了，咱们给钱回去吧。”

小菜根还不忘提醒他：“剩的菜记得打包带回家啊！”

她倒对吃不上后面的菜没什么感觉，油馍馍已经足够香了，天底下还有什么肉能比油馍馍更好吃？

赵二牛没说话，只是按了按她肩膀，让她在位子上坐好，不要起来。

“如果那些菜没有，为什么我点菜的时候你不说，偏偏现在才说？”

店小二笑笑没说话，并未表现出被问住的难堪。

赵二牛不紧不慢，继续说：“我非要你把菜上齐呢？”

小二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烦请客官先把饭钱付清，到时候小店保证一样菜不差，都给您上齐了。”

赵二牛一愣，他本以为饭店不给自己上菜，是因为客人来的多，把自己的菜给什么权贵分去了。

却没想到对方是怕他付不起钱！

见赵二牛愣在原地，小二以为他是被戳中了要害，冷笑了下，心道果然是骗吃骗喝的。

从刚才两人那饿死鬼的吃相就能看出来，掌柜的眼光果然毒辣，要么人家能当掌柜呢。

“客官，若你拿不出钱，可就别怪本店不客气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在我们这吃白食的都是什么下场！说难听点，打死了都没人管！”

正值饭点，虽说权贵们都在楼上用餐，可小二说这些威胁的话，还是不敢太声张。

但那股子狠劲可是实打实的。

赵二牛笑了笑，旁边小菜根拿起油馍又咬了一口。

如果是钱的原因，没什么好担心的，她知道她二牛哥手里有钱，从地主家挖出来的！

“聒噪！”

就在赵二牛打算拿出黄金狠狠摔在小二脸上时，旁边桌上的一老一少出声了。

那穿西装的年轻人冷冷道：“从没听说哪家饭店吃一半管人要钱的，难道我们吃一半你们也来找我们要钱吗？”

赵二牛意外看了看年轻人，这才发现他是女扮男装的。

她那白皙玉净的脸蛋就算贴了胡子也不像男人，那细腻的皮肤，轮廓柔和的骨相，就算贴成络腮胡子，有心人一眼也能识破她女子的真身。

加上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总带着点清脆，也不像男人。

赵二牛暗笑她笨拙，男扮女装漏洞百出，但心里也对她的仗义执言很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