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没有好人

刚入夜的村子，比平日多了几分生气。

赵二牛白天将玉米芯能吃的消息透露出去后，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各家各户多少都有点玉米芯，今日下锅煮烂后，他们也是吃上了一顿许久不曾有过的饱饭。

是以，晚上多了些讲话的声音。

赵二牛在空中大概听到了几句，村民们都在盘算着明天怎么去找村长分玉米芯。

“一大早就出门，害我等了那么久。”

赵二牛一来到梧桐树下，葡萄就抱怨起来。

赵二牛心说怪不得她白天见到自己和小菜根回来时会生气，这家伙胸挺大，胸襟却不大。

“如果找不到我，就在我家等着呗。我白天总不可能去哪都带着你。”

赵二牛趁机问道：“你的活动范围有多大？能到村子南边那条大河吗？”

“不能。”

葡萄摇摇头：“从前我只能在梧桐树周围活动，最近不久才扩大到整个村子，但离开村子我就会受限制。”

赵二牛点点头，他虽不明白葡萄一个孤魂野鬼为什么也有活动范围限制，但这不重要。

“这个给你，我说过要帮你做的。”

葡萄递过来一只笔，梧桐树枝做的，一头是不知从哪弄的乌黑毛发整齐绑在上面，树枝用白布包裹着，像一支粗糙的毛笔。

赵二牛伸手过去，竟真的拿起了这支笔。

赵二牛倍感惊奇，灵魂状态的他无法接触实物，但却能拿起这支笔。

仔细把玩了一下这支笔，赵二牛发现自己之所以能拿起来，全赖这枝条外裹着的白布。

再看葡萄，她袖口刚好缺了一小块布。

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她魂魄的一部分，正如赵二牛灵魂出窍身上的衣服也是他灵魂一部分一样。

赵二牛不解其中缘由，但他懂自己为什么能拿起这支笔了。

“你要笔，不是为了给自己脸上涂颜料吧？”葡萄问。

“当然不是。”

“是准备教我认字吗？”

“你猜到了。”

葡萄露出笑容，一双牙齿整齐而又雪白，她贴近赵二牛，嘻嘻道：“我又不笨，当然猜到了，你想让我教小草根识字，但我又不识字，所以你得先教会我，我再教她。”

“什么小草根……”

赵二牛无奈笑了笑，看来她们白天的自我介绍双方都有误差。

小菜根以为她叫圆圆，而小菜根薅了一颗小草指着草根介绍自己名字时，也被她误解了。

这在所难免。

“她叫小菜根。”

赵二牛为她纠正，然后道：“你愿意学认字吗？”

“愿意！”

她头点的像拨浪鼓。

“好，但今晚不教你，你和我去办一件事。”

赵二牛看了看四周，夜色渐浓，村里开始重新变得沉寂。

“走！”

他朝着一个方向飞了过去，葡萄茫然的跟在他身后。

“老杨，这可咋办？”

杨大壮家，夫妇二人还没有睡，摸着黑在堂屋说话。

“啥咋办？原来的计划不变。”

“可是明天村长肯定分黍瓤子，那两个小东西靠这个也能撑到月底了，咱们……”

杨大壮媳妇不说话了，藏在黑暗的眼睛里，满是幽怨。

“咱们什么？”

杨大壮用手指甲刮着土墙，格外瘆人。

“我只知道，咱们今天终于吃了顿饱饭，待会喝了骨髓汤，有了力气，十个赵二牛也打不过我们。”

“你是想——”

杨大壮媳妇压低声音，但不论她声音多低，都会被悬在他们头顶的的赵二牛和葡萄听的一清二楚。

“今晚动手？”

“嗯，他家土墙又不高，今晚咱们有骨髓汤撑腰，索性翻进去把两个都宰了！”

“好！”

“哼，他爹以为我们不知道他和大儿子合伙挖咱家两个娃的坟？报应的时候到了！”

这句话刚说完，外面的赵二牛灵魂一阵颤抖，像是被雷击了一样。

“他吃咱死娃，咱吃他活孩，赚了！”

杨大壮媳妇咯咯笑了起来，笑声瘆人。

外面，赵二牛脸色并不好看。

他终于知道杨大壮夫妇为什么在第一天就盯上他和小菜根了。

不止是馋，还有对他家人的仇恨。

他继承的记忆里，关于他爹和赵大牛的并不多，有大段大段的空白，像是被刻意抹去似的。

残存的记忆都是温情片段，他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哥赵大牛只是脑子灵活心眼多一些罢了。

赵二牛万没想到他们也……

不过转念一想，大灾之年，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现在看来，那些不堪记忆，可能都被原来的赵二牛带走了。

“人死了本来就是养料，吃死人总比杀人强。”

一旁葡萄像是在宽慰赵二牛。

赵二牛却对她摇了摇手指头：“就算我爹和我大哥真的干过这种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葡萄一愣，没想到会说出这种话。

你爹你大哥要是真干了这种事，那肉和汤的，你作为二儿子能一点没沾？

心态还真是好啊！

“那人家现在要害你诶！”葡萄提醒道。

“所以我带你来了呀。”

赵二牛表情平淡。

就算原来的赵二牛吃了喝了，甚至帮忙挖了，关他穿越者什么事？

“我怎么帮你呀？”葡萄不解。

“昨晚听你说话的口气，似乎能把人身上三盏灯给搞灭？”

葡萄点点头：“他们身上的灯我能搞灭，可是这也没法阻止他们今晚去害你呀！想要他们生病，总得缠他们一阵子，五六七八天吧。”

“弄灭就行。”

“噢！”

葡萄就欲“发功”，却被赵二牛制止了：“不是现在。”

“哦！”

葡萄很听话，她现在和赵二牛的关系是一种依附关系。

洒金白玉灵气的滋养她是真的离不开。

二人在空中又等了一会儿，杨大壮和他媳妇果然带着铲子出了门。

他们悄悄摸摸，向着乱坟岗的方向走去。

赵二牛和葡萄，悬浮在空中，冷冷跟着二人，像一对索命的黑白无常。

快出村时，赵二牛让葡萄出手。

只见她飞向杨大壮夫妇，只在他们身边绕几圈，夫妇俩肩膀和头顶的红色光芒就黯淡了下去。

三盏阳灯，熄了！

“这有啥用啊，第二天白天他们就能恢复。”

葡萄费解，赵二牛却没作解释，继续跟上了杨大壮夫妇。

葡萄不能出村，赵二牛让她回梧桐树下了。

田野里时不时有几队游魂队伍经过。

这些游魂从北方而来，细看之下，队伍里有不少拄着木棍的、拿着破碗的、背着行囊的……那些逃荒闯关东的，也开始大量减员了。

赵二牛不去想自己这个世界的爹和大哥在不在里面，他不关心，不在乎。

若以后有缘再见，赵二牛和他们也注定不是同路人。

当然，在赵二牛离开他们前，会力所能及的帮他们过上好日子。

他们以前做过什么，赵二牛也不关心，不在乎。

此时，杨大壮夫妇已经到了乱坟岗。

这乱坟岗静的可怕，偶尔有几点鬼火闪烁，异常阴森。

而在赵二牛的眼里，这乱坟岗可谓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