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便利店》

凌晨两点，林夏的手指在收银台上敲出细碎的声响。玻璃门外的雨帘劈开路灯暖黄的光，她望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第三个空罐头被扔进垃圾桶时，门铃骤响。

来人穿着连帽衫，兜帽压得极低，雨水顺着下巴滴在收银台上。他推来购物篮，里面是三罐黑胶唱片、一把美工刀，还有——她数了三遍——十七包草莓味棒棒糖。

“会员……”林夏的声音发紧，“需要积分吗？”

男人突然抬头，睫毛上的水珠抖进她的视线。那双眼睛极亮，像冬夜结冰的湖面。他指节敲了敲收银屏：“能帮我查下，上周三值班的是谁吗？”

雨声突然刺耳。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上周三，是她替同事顶的班。

男人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抽出张照片推过来。泛黄的相纸边缘焦黑，隐约能看见便利店货架，和一个穿红围裙的女孩背影。

“她在这里消失了。”他的指尖划过照片裂痕，“而你，和她长得真像。”

门铃再次响起时，林夏才惊觉自己浑身冷汗。男人消失在雨幕里，购物篮里只剩一张便签：明晚两点，带第三排左数第五格的录像带。

她猛地转头看向货架，心脏骤停——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积灰的痕迹。而监控屏幕上，本该照见收银台的镜头，此刻正对着自己惊恐的脸，诡异地黑屏了三秒。凌晨两点零七分，林夏的目光第三次扫过便利店货架第三排。金属架上的咖啡罐投下冷硬的阴影，左数第五格空得刺眼，像颗被挖去的眼球。

玻璃门外的雨势突然转急，檐角水滴砸在监控摄像头的罩子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这让她想起昨晚那个男人的指节，敲在收银台上也是这样的节奏。他留下的便签还在口袋里，纸角被手汗洇出褶皱，上面的字迹像爬动的蚂蚁：带录像带，否则她永远出不来。

“她”是谁？林夏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露出与照片里女孩相同位置的红痣——那是昨天男人临走前，用美工刀刀尖挑起她衣领时发现的。刀刃几乎贴上皮肤的瞬间，她闻到他身上混杂着雨水和铁锈味的气息，像打开一罐陈年罐头。

监控屏幕突然闪烁。林夏猛地转身，只见本该显示店门的画面里，出现了穿红围裙的女孩。不是照片上的背影，而是正面——她的脸与林夏重合，却又像蒙着层毛玻璃，五官模糊不清。女孩的右手死死扒住货架，指缝间渗出暗红液体，左手举着盒录像带，上面用马克笔写着“2015.06.17”。

十年前的日期。林夏的指甲抠进掌心。她记得店长说过，那年暴雨冲毁了仓库，所有旧录像带都报废了。可此刻屏幕里的女孩正颤抖着将录像带塞进货架第五格，金属架发出“吱呀”轻响，与她刚才检查时的死寂截然不同。

门铃骤响。

穿连帽衫的男人站在门口，兜帽下露出的脖颈处有道月牙形伤疤。他甩了甩伞上的水，购物篮里躺着相同的十七包棒棒糖，塑料纸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你看到了。”他将篮子推上收银台，美工刀刀柄在掌心转了个圈，“第三排第五格的秘密。”

林夏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咖啡机上。蒸汽喷嘴还在发烫，提醒她这不是梦境。昨晚她翻遍了便利店仓库，在最深处的纸箱里摸到半卷烧毁的录像带，胶带边缘焦黑的纹路与照片上的裂痕完全吻合。

“十年前，我妹妹黎雨在这里打工。”男人掀开兜帽，露出眉骨处与黎雨相似的弧度，“那天暴雨，最后一通电话里她喊着‘镜子碎了’，监控就断了。所有录像带不翼而飞，除了……”他突然逼近，瞳孔在灯光下泛着冷灰，“你现在口袋里的半卷。”

林夏浑身血液凝固。她今早出门前将录像带塞进了牛仔裤后袋，此刻金属棱角隔着布料硌着皮肤，像块正在生长的异物。监控屏幕再次闪烁，这次画面里的黎雨举起了左手，掌心摊开，赫然是林夏今天戴着的银戒——那是她上周在二手市场淘来的，戒内侧刻着“YL”两个字母。

“镜像时间。”男人抽出美工刀，在收银台上刻下一道痕迹，“每周三暴雨夜，这里的时间会重叠。十年前的黎雨把录像带藏进未来，而你——”刀刃挑起她的下巴，“长得像她，戴着她的戒指，甚至在同一个位置长着红痣。”

货架方向传来异响。林夏转头望去，竟看见第五格里缓缓伸出一只手，指甲缝里沾着暗红颜料——与监控里的“血迹”如出一辙。那只手攥着完整的录像带，塑料外壳上的日期清晰可辨。

“拿上它。”男人突然按住她的肩，力道大得惊人，“十年前我没能救她，但现在——”他的声音发颤，“当两个时空的录像带拼合，镜子就会打开。”

林夏颤抖着接过录像带，新旧两卷胶带相触的瞬间，整面货架突然发出蜂鸣。监控屏幕雪花四溅，玻璃门上的雨珠竟逆着重力向上攀爬，在玻璃内侧凝结成另一张脸——那是黎雨的正脸，与林夏毫无差别。

“她在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你密码。”男人指向货架，林夏这才发现每罐咖啡上都贴着便利贴，数字从左到右排列成“061723”——黎雨消失的日期，加上林夏的生日。

输密码的瞬间，咖啡机突然喷出蒸汽，模糊了玻璃。当雾气散去，货架第五格里躺着黎雨的红围裙，领口别着林夏昨天丢失的工牌。而监控画面里，两个时空的便利店重叠成双面镜，黎雨站在十年前的雨夜向她伸手，掌心银戒闪着光。

“过来……”黎雨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他们要来了……”

店外惊雷炸响。林夏这才注意到，男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分裂成两半，其中一半正顺着玻璃向上攀爬，变成监控里黑屏的诡异轮廓。而收银台下方的老式时钟，指针不知何时倒走回2015年6月17日，与此刻的2025年5月14日，在暴雨中林夏的手指刚触碰到货架上的红围裙，整座便利店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日光灯爆闪，货架上的商品纷纷掉落，砸在地面发出杂乱声响。

“这是时空重叠的反噬！”男人大喊，“我们时间不多了！”他一把拽住林夏，将她拉向便利店深处的储物间。

储物间的门紧闭，门锁却像融化了一般，在男人掌心变成一滩银色液体。推开门，屋内弥漫着陈旧的纸张和潮湿木头的气味。四周堆满了废弃的纸箱，中间是一张老旧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一台老式放映机和几卷零散的胶卷。

“当年黎雨失踪后，我偷偷在这里找了三天三夜。”男人走向工作台，拿起一卷胶卷，“这是唯一一卷还能辨认的录像带，可它……”他的声音顿住，林夏看见胶卷上有一道极深的裂痕，像被利刃划过。

监控屏幕里，黎雨的影像再次出现。她站在储物间的另一个角落，手中举着一盏煤油灯，灯光在狂风中摇曳。她的嘴唇快速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

“她在说什么？”林夏凑近屏幕，试图捕捉黎雨的口型。男人突然拿起桌上的螺丝刀，撬开了监控底座。里面露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小型收音机，天线已经折断。

“这是黎雨的主意。”男人调整着收音机的旋钮，沙沙的电流声中，终于传出黎雨模糊的声音：“……密码……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话音未落，储物间的墙壁突然像被撕裂，露出一个散发着幽光的通道。通道深处，林夏看见无数闪烁的光点，像夜空中的星辰。

“那是时空裂痕。”男人的声音充满敬畏，“每个光点都是一个时间节点，而我们要找的——”他指向通道尽头最亮的那个光点，“是黎雨被困的瞬间。”

林夏深吸一口气，踏出第一步。通道内的风刮得她脸颊生疼，每走一步，周围的光点就闪烁得更剧烈。她能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那些目光冰冷刺骨。

当他们接近最亮的光点时，林夏听见了黎雨的哭声。那哭声穿透风声，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痛她的耳膜。光点突然膨胀，变成一扇巨大的门，门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

男人将新旧两卷录像带对准门上的凹槽，刚一插入，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与便利店一模一样的空间，只是所有的物品都颠倒悬挂。黎雨站在天花板上，双脚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她的头发像水草般垂下，看见林夏时，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救我……”黎雨的声音虚弱，“他们……要把我永远留在这里……”

男人冲向黎雨，试图解开她脚上的束缚，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林夏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们三人的身影，而是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

黑袍男人抬起手，镜子里伸出无数条黑色的藤蔓，向他们缠来。林夏躲避不及，手臂被藤蔓划伤，鲜血滴落在地面。奇怪的是，血液没有渗入地面，而是漂浮起来，汇聚成一个血红色的数字：“23”。

“这是……”林夏惊恐地看着血字，男人突然喊道：“是倒计时！我们只有23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