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东部的晨雾裹挟着山林的气息,如轻纱般温柔地笼罩山野。青石巷里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与远处传来的犬吠交织,悠悠地唤醒了沉睡中的小山村。农舍的屋檐上,炊烟袅袅升腾而起,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混着焦香,在湿润的空气中缓缓飘散,为这个清晨添了几分烟火气。林清羽睡眼惺忪,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茅草屋木门,门板上褪色的春联在晨风里轻轻晃动,墨色斑驳的“福”字,还残留着去年除夕夜父亲用面糊仔细张贴的痕迹。
刚一出门,迎面碰上隔壁的王婶挎着竹篮走来。竹篮里装满了鲜嫩的青菜,菜叶子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光。“阿羽,这么早啊?又要去后山?”王婶笑着打招呼,眼角的细纹里满是关切,“虎娃那咳嗽还没全好呢。”林清羽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说道:“是啊,王婶!我记得那老歪脖子树下长着一大片枇杷叶,一会儿给您带些回来,对治咳嗽可管用啦!”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内传来母亲的呼喊:“阿羽,快来帮娘添把柴!灶火要熄啦!”
走进厨房,潮湿的泥土地面还留着昨夜的水渍。灶台上的铁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野菜粥的清香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弥漫在整个屋子。母亲手持木勺,有节奏地搅着粥,时不时轻轻撇去浮在表面的浮沫。“把这件补丁衫换上,昨晚娘刚补好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从木架上取下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又顺手往他兜里塞了个烤红薯,“路上饿了就吃,采药的时候别乱跑,早点回来。”林清羽把温热的红薯小心揣进怀里,不经意间瞥见妹妹正攥着衣角,站在门槛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竹篓,小辫子歪歪斜斜的,发梢还沾着几缕草屑。
“小馋猫,又想吃野果啦?”林清羽弯腰,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脸蛋,“等哥哥采完草药,去野莓谷给你摘最甜的果子!要是能碰上蜂窝,还给你带香甜的蜂蜜回来!”妹妹一听,立刻破涕为笑,赶忙踮起脚,把弟弟的襁褓往怀里拢了拢,襁褓中露出弟弟粉嘟嘟的小手。“那我和弟弟在家乖乖等哥哥!哥哥你要小心哦!”妹妹脆生生地说道。
溪边那间低矮的茅草屋内,林清羽麻利地收拾着竹篓,指腹不经意间抚过篓底泛黄的《百草经》残页——那是他八岁那年,在溪边救起的云游老郎中所赠。记得那日暴雨突至,浑身湿透的老郎中倒在溪边,是林清羽冒着大雨将人背回家中。老郎中临走前,从行囊里掏出这卷残页,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摸着他的头说:“娃子,这些草木皆有灵,认得它们,便能救命。往后你若与这医道有缘,说不定能见到真正的灵植……”残页边缘焦黑,显然经历过烈火焚烧,可上面描绘的草药图谱,却依旧清晰如昨。
山路湿滑,青苔在石板上泛着幽光。林清羽却走得熟稔,目光不时在草丛间逡巡。他记得老郎中在残页上批注的每一种草药:开着小白花的车前草能利尿,叶片带锯齿的艾草可驱寒,而此刻竹篓里的金银花,正是县城“回春堂”药铺常年收购的药材。路过山神庙时,他特意驻足,对着斑驳的神像作揖——这是村里代代相传的规矩,进山采药前拜一拜,山神爷才会护佑平安。抬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鹰嘴崖,他心中一动:“若是能采到紫丹参……听说修仙者受伤后,常要用到这味药吊命。”
踏上后山的石板路,路面覆着一层厚厚的青苔,露水早已打湿了林清羽的裤脚,丝丝凉意顺着小腿往上蔓延。他蹲在溪边,仔细辨认着草药,手指轻轻拂过叶片上细密的绒毛。突然,头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灰褐色的小松鼠正抱着松果,那蓬松的大尾巴在树枝间晃来晃去,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小家伙,这儿可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林清羽笑着掏出怀里的红薯,掰下一小块,“用这个换你手里的松果,怎么样?”小松鼠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嗖”的一下窜了下来,小爪子在他掌心轻轻一抓,叼走红薯后,迅速跳回枝头,还冲他“吱吱”叫了两声,像是在表达感谢,逗得林清羽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山林间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林清羽猛地抬头,只见一道白影掠过天际,仙鹤羽翼下竟托着片泛着微光的玉简!这是修仙者传递讯息的手段,他在老郎中的残页上见过记载。正出神间,脚下的土地突然震颤起来,几株生长百年的古木簌簌落下枯叶,隐隐有灵气波动自鹰嘴崖方向传来。
日头渐渐升到了头顶,竹篓里已经装满了金银花、车前草和艾草,叶片上的露水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撒了一把细碎的钻石,熠熠生辉。林清羽刚准备下山,不经意间瞥见峭壁上长着几株紫丹参,紫红色的根茎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这可是难得的好药材!”他眼睛顿时一亮,连忙解下腰间的麻绳,牢牢系在旁边的树桩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攀着藤蔓,一点点往上挪动。每走一步,脚下的碎石便不断滑落,伴随着泥土簌簌掉落的声音。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到丹参时,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突然松动,他整个人猛地往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旁边的老树根,麻绳紧紧勒住手腕,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阿羽!阿羽——”山下传来熟悉的呼喊声。林清羽低头望去,只见父亲扛着锄头,母亲紧紧攥着粗麻绳,妹妹抱着弟弟站在山脚下。三人的身影在烈日的照耀下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透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坚定。妹妹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弟弟也在一旁“哇哇”大哭起来。“别慌!把绳子系牢在树上!”父亲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山谷间不断回荡。等到林清羽安全落地,母亲立刻冲了上来,又着急又生气,抬手作势要打他,可最终只是紧紧地将他抱住,声音带着哭腔:“让你别乱跑!要是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呀?”说着,眼泪簌簌地滴落在他汗湿的肩膀上。
“娘,您看,我采到宝贝啦!”林清羽举起手中的紫丹参,根茎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这紫丹参,城里药铺收得可贵了!”妹妹一听,立刻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能换好多糖糕吗?”“能换十个!不,二十个!”林清羽笑着刮了刮妹妹的鼻子,“还能给弟弟买虎头鞋,给爹买新的锄头柄!”一家人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惊飞了树梢上停歇的几只麻雀。
夕阳西下,余晖将茅草屋的影子拉得老长。林清羽坐在门槛上,仔细整理着采来的草药,金银花的芬芳与艾草的清香交织在一起,扑鼻而来。他翻开《百草经》残页,目光落在“灵植”二字上。老郎中曾说,这世上存在蕴含灵气的草药,若能寻得,不仅能改变凡人命运,更可能叩开修仙之门。弟弟突然“咯咯”笑出声,林清羽望着满天晚霞,握紧了手中的丹参——或许,这就是改变命运的契机。而远处的鹰嘴崖,此刻正被云雾吞没,隐隐有紫色光晕流转,仿佛在召唤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