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刻字破局

断龙崖下骸骨如林,中心祭坛悬浮着散发血光的宝匣。

天机公子站在刻满古符的石碑前,冷笑道:“三息后,血光会吞噬十丈内所有活物。”

陆离却在祭坛角落掏出半截粉笔,快速涂改石碑基座的花纹——

当血光爆发瞬间,整座祭坛突然扭曲碎裂!

“预知未来?不如温习下怎么写篆书吧。”

黑风裂谷深处,断龙崖底。

光线被高耸入云、泛着金属冷峻光泽的黑色崖壁吞噬,只余下岩缝中挣扎爬行的暗红苔藓散发着幽幽的磷光。空气如同饱吸了铁锈与陈旧血腥气,粘稠、滞重,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肺腑。脚下踩踏的并非泥土,而是一层层叠压、风干、彼此嵌合的森白骨骸,年代久远,坚硬如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令人齿冷的枯白。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调。连风声都似乎被万古积聚的怨气冻结,只有骸骨在脚下碎裂时发出的轻微“咔嚓”声,如同踩碎了无数个被时间遗忘的噩梦。

陆离踩踏着累累白骨形成的“路径”,脚下每一次落点都异常沉稳。丹田内四块补天石碎片构建出更加稳固的能量三角,温润清辉流转不息,抵抗着此地浓郁的沉沦与死寂之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前方浓郁到化不开的阴影。

断龙崖腹地中心,景象豁然“开朗”——如果这诡异到令人心悸的场景能称之为开阔的话。

一方巨大的圆形石台悬浮于虚空中。石台质地非金非石,黝黑中流淌着粘稠的暗红,仿佛由无数凝固的淤血浇筑而成。这便是骸骨如林的根源之地——中心祭坛。祭坛边缘,八根同样材质、刻画着粗犷血腥图腾的巨柱倾斜着插入虚空,柱身爬满墨绿色的锈蚀符文。祭坛的核心,并非神像,而是一个静静悬浮着的宝匣。

那宝匣不过拳头大小,却散发着动人心魄的赤芒。赤芒如同拥有生命的心脏般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如重锤敲打在神魂深处,引发难以抑制的贪欲与暴戾。宝匣下方,并非直接接触祭坛平台,而是由数道由纯粹能量凝结、如同活物般蠕动纠缠的血色荆棘托举着。这便是天机公子图谋的关键——能抵抗时间锚力量的“蚀时荆棘宝匣”。它悬在那里,如同灾祸的源头,也像一块涂满剧毒的诱饵。

而在祭坛西南角的巨大石碑前,站着一个身着华贵银色法袍的身影。

天机公子。

他背对陆离,身姿挺拔,似乎在专注研究着面前那块高达三丈、通体漆黑如墨的古老石碑。石碑表面刻满了扭曲盘绕、如同群蛇共舞般的玄奥符文,每一笔都仿佛凝聚着某种远古的诅咒意志,散发着冰冷、压抑、令人神魂悸动的气息。

“你来得倒快。”天机公子并未回头,他的声音清朗平静,如同山涧清泉,却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在死寂的骸骨之地上传开,“可惜,晚了一步。”

他缓缓转过身,露出那张俊美得近乎邪异的面孔。嘴角噙着一丝胜券在握的淡笑,目光扫过陆离,如同在看一只已落入蛛网的飞蛾。

“看到祭坛中心的宝匣了?很好。”天机公子的笑容加深,带着一丝恶意的戏谑,“三息之后,当石碑上血螭符文第七次闪烁时——”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精准地点向石碑靠近顶部核心位置、一个正闪烁着极微弱暗红光芒的诡异符文,那符文形如一条被利钉贯穿心脏的狰狞螭龙,“这座祭坛积蓄了三万载的‘万骸蚀心焰’便会爆发。其精纯度,足以在一瞬之间,将十丈范围内所有活物,无论是血肉、精魂、乃至你们视为保命的护身灵宝,都彻底蒸发为虚无!”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预知未来者的绝对笃定。三息,他宣布了陆离的死期。

陆离依旧站在祭坛边缘的骸骨斜坡上,距离天机公子约莫二十丈,距离那蕴藏致命陷阱的血螭石碑更是遥远。他似乎完全被这恐怖预言震慑住了,身体微微僵硬,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石碑上、天机公子手指点向的血螭符文。

这个“呆滞”的反应,似乎更取悦了天机公子。

“现在转身,离开裂谷,尚能留下全尸。时间法则的奥妙,不是你这等凡俗莽夫能够窥探万一的。”天机公子的声音带着施舍般的傲慢。他似乎笃定陆离在如此精确、如此可怕的死亡威胁面前,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尤其是隔着近三十丈距离去破坏那核心陷阱符文。

但就在他话音刚落,仿佛是在印证他预言的精准,石碑顶端的血螭符文猛地爆发出比之前明亮一倍的妖异红光!符文剧烈闪烁,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心跳!刺目的红光瞬间照亮了天机公子近在咫尺的俊美侧脸,映得他嘴角那抹胜券在握的笑容更加清晰。红光迅速变亮,如同炽热的岩浆在石体内部奔流——

第二息!!

就在红光爆闪,石碑内部传来隐约嗡鸣、整个祭坛地面微微震颤,恐怖的毁灭能量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

站在祭坛边缘骸骨斜坡上,原本“僵住”的陆离,动了!

不是冲向石碑,更不是后退。他的动作迅疾如电,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精准从容!身形猛地下伏,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却不是扑出,而是借助下伏之势,右臂如弓,手腕闪电般地从腰间破布囊里掏出一件东西,朝着石碑下方、靠近根部的区域猛地一甩!

一道不起眼的白色细线,划破祭坛上空短暂的红光和浓重的黑暗!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那东西精准地砸在了距离血螭符文还有一段距离的石碑基座位置,滚了几滚,落在粗糙冰冷的碑体表面上。

不是暗器,不是法宝!

赫然是半截断掉的白垩粉笔!寻常私塾里孩童习字的普通粉笔!

天机公子看清落点处的瞬间,脸上的笃定笑容第一次僵住了,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错愕,继而是荒谬至极的冷光!粉笔?在这种时候?对付万骸祭坛的核心符文?

简直是……笑话!

然而,陆离的动作根本没有因他的错愕而有丝毫停顿!在甩出粉笔的瞬间,他身体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不是冲向石碑顶部致命的血螭符文,而是直扑那截落在基座区域的粉笔!

他的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灰影!丹田内四块补天石碎片齐齐嗡鸣,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几乎是第三息刚刚开始计时,他已经冲到了石碑之下!

天机公子预想中陆离只能绝望冲向血螭符文自取灭亡的场景没有发生。陆离的目标清晰得让他心头骤然一寒!

石碑基座上,那粉笔落下之处,原本是一片相对平滑、刻满了某种繁复古老花纹的区域。这些花纹虽不如血螭符文那般直接关联祭坛核心机关,但也是祭坛整体能量运行脉络的一部分,属于支撑和传导体系!

陆离冲至碑下,左脚重重踏地,借助反冲之力一跃而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闪电般探出!指尖精准无比地拈起地上那截断粉笔!

然后,在第三息过半、石碑顶部的血螭符文已经爆发出如同烈日般令人无法直视的毁灭血芒、刺耳的嗡鸣声响彻整个崖底、祭坛地面剧烈震颤甚至裂开细小缝隙的生死关头——

陆离沾满污垢的手指,牢牢攥着那半截粉笔,带着风雷般的速度与千锤百炼的稳定,在那石碑基座的古老雕花上,飞速、狂暴、不容置疑地、重重地涂抹改写着!

嗤啦!嗤啦!

粉笔头划过坚硬冰冷的石面,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留下大块大块惨白粗糙的痕迹!这根本不是书写,而是彻底地破坏和覆盖!

他涂抹的不是符文核心,而是基座花纹中数个极其关键的“能量交点”和“转折拐角”!他改动的笔锋走势更是简单粗暴到极致!原本流畅优美的曲线被强行拉直、打断、截断!原本代表“稳固”“承接”的圆润节点被他用粉笔狠狠戳上巨大的白点或拉出一条粗鲁到撕裂纹路美感的笔直切线!

整个过程快到不可思议!陆离的身体在石碑下如同陀螺般飞旋,粉笔灰簌簌落下,带着他劈砍湿柴时那股近乎蛮横却又精准到毫巅的破坏力!

天机公子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骇然与荒谬!当血螭符文的光芒即将达到顶峰、万骸蚀心焰下一秒就要毁灭一切时,他却清晰无比地看到,陆离那粗陋、蛮横、惨不忍睹的粉笔涂鸦落下之处——

石碑基座处那绵亘万载、构成祭坛能量运行基础的古老花纹,其内部流淌运转的黯淡灵光,如同被一把无形的锈蚀锯条狠狠刮过的琴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欲断的呻吟!

嗡——!!!!

石碑顶部的血螭符文猛地闪耀出终极的赤红,如同一颗爆裂的血色星辰!

毁灭的能量终于要喷发了!

然而——

“噗!!!”

如同一个巨大的、被戳破了的气球!那凝聚到极点的、足以毁灭元婴的恐怖血光,在即将爆发的前一刹那,竟突兀地、彻底地、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潮汐!

只有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令空间和神魂都为之战栗的碎裂声!

喀嚓!喀嚓!喀嚓!

断裂的不是陆离修改过的基座花纹,而是整个石碑!巨大如小山般的漆黑石碑,以那被粉笔涂鸦、能量线路彻底被截断扭歪之处为原点,猛然炸开无数道纵横交错的惨白裂纹!如同被摔碎的巨大墨玉,裂纹瞬间蔓延至整块碑体!

轰隆隆!

整块石碑,连同上面那刚刚熄灭如同废铁的血螭符文,在刺耳的龟裂声中,如同沙堡般轰然崩塌!化作漫天大小不一的黑色碎石块,暴雨般砸向祭坛!烟尘冲天而起!

碎裂还在继续!仿佛连锁反应!

石碑崩塌的同时,祭坛本身也剧烈地扭曲、塌陷!那八根撑起祭坛的巨柱发出痛苦的哀鸣,表面的暗红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祭坛平台上,浮现出无数如同蛛网般的巨大裂口!悬浮在核心的宝匣周围,那些原本强大凶戾的血色荆棘,如同失去支撑的藤蔓,纷纷断裂、枯萎、化为灰烬!托举的力量瞬间消失,宝匣失去承托,直直地向着下方一个新塌陷的巨大黑洞坠落下去!

整个中心祭坛区域,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揉捏蹂躏!空间扭曲!大地哀鸣!毁灭不是爆发,而是从根基被彻底瓦解后的自行崩溃!

“不——!!!”

天机公子那永远带着计算和掌控的淡定声音,第一次撕裂了虚空,发出惊怒交集、难以置信的嘶吼!他距离崩裂的石碑太近了!恐怖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石瞬间将他身影吞没!那件华贵的银色法袍在扭曲的力场和烟尘中剧烈波动、撕裂!他仓促凝聚护身灵光的身影被狼狈地掀飞出去!

当烟尘和震荡稍稍平息,露出支离破碎、如同遭遇末日灾劫的祭坛废墟中心时,陆离的身影依旧稳稳地站在碎裂的祭坛边缘(原本基座附近),指间夹着那半截粉笔,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白灰。

他掸了掸袖口的粉笔末,看着在一片狼藉中狼狈稳住身形、银袍碎裂、披头散发、嘴角溢出鲜血、眼中惊骇未消的天机公子,淡漠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锤砸在后者引以为傲的“预知”之上:

“预知未来?呵,不如温习下怎么写篆书吧。根基若写得歪了,多少层楼也终究要塌的。”

天机公子猛地抬头,望向陆离的双眼瞬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和无法理解的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