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硬地趴在青砖地面上,伸出去的指尖深深抠进地板缝隙。白烁喉间吞咽声如毒蛇吐信般贴耳炸开,脊梁骨仿佛被扎满冰针,每一根都刺入骨髓,冰寒的痛楚激得我浑身战栗——白烁吞下青眼狐的血腥画面又在脑中闪现。后槽牙咬得发酸,我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可余光仍死死黏在地板上——那里映着白烁扭曲拉长的影子,仿佛一条伺机扑咬的蛇。
“怎的?是要给我擦鞋么?“白烁阴恻恻的声线裹着薄荷冷香劈头浇下。锃黑马丁靴的鞋尖倏地弹出一截尖刀,寒光贴着我的指尖游走,刀面上映出我惨白如纸的脸。
“她可不是你的食物。”
清冷的女声像柄玉尺将凝固的空气划破,三声玉磬清鸣破开死寂,茉莉暗香裹着声波漫过脊梁,我顿时感觉全身被无形丝线牵引着,如同提线木偶般从地上爬起。还未等我寻声望去,身前的白烁突然露出森白獠牙,工装裤腰间的八爪链随着他夸张的扑咬动作哗啦作响。
一时间,我踉跄地被往后拽去,后腰撞到木门上时,门槛上的八角铃铛叮咚作响。白烁裹挟寒气贴面逼近,鎏金瞳孔缩成细线,左手银环倏然甩出,竟化作一条吐信银蛇,死死绞住我的腰,蛇鳞刮过皮肉的刺痛激得我倒抽冷气。
“怎么不可以,我觉得她比那些妖魂好吃多了。”白烁舔着牙齿,就要朝着我的脖子咬去。
心中暗骂未济那个不着调的家伙,说的好听教我开莲,没想到是给他宠物送口粮来了。我闭眼等死,白烁额间银发在触及到我脸颊时,一阵劲风袭来,就感觉他突然猛地往后飞去。睁眼望去,只见他的腰间被白色丝绸紧紧裹住,悬吊在半空,毫无反抗之力——一个面容秀丽的女人正倚在雕花廊柱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半空中的白烁,血瞳中流转的暗红流光,让我不由地想起曾今找过我的白猫!
“你该睡觉了。”只见女人轻弹手指,白烁瞬间被丝绸裹成一个球,弹进了书柜里。就见一只黑猫趴在里面安静的睡觉,刚刚的一切像是幻觉。
三声轻叩玉器的清脆声再次响起,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我这才看清她右手腕的墨玉双响镯随步伐轻晃,叮当声如碎冰落玉盘,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银线云纹的白色旗袍突显出女性特有的曼妙身姿,走动间露出绑在大腿根部的三棱刺。若不是亲眼所见她脚穿白色高跟鞋,我都不敢相信她是如何不在木地板上发出声音的。更令我惊奇的是,她发髻间墨绿竹簪表面暗涌的咒文如同活物游走,与焚心蝶翼纹形成诡异共鸣
一路无话,我也不敢出声,生怕自己也会被裹成球冬眠。幸而这种诡异气氛很快就终止了,阁楼深处就一个房间,她挥手开门,示意我自己进去。可我在踏入房内的那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案几周围堆叠着各样的泡面桶,泡面味夹杂着香肠的肉味,调料味的油腻感充斥着整个房间,未济瘫坐在泡面桶堆里,十块全息屏围成光茧,游戏特效在他镜片上炸开霓虹,发梢沾满像素光点。他嘴里胡乱喊着'爆装备''开大招',活像个网瘾晚期患者。若不是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我可能会误以为自己进了网吧包厢。
白衣女子见我不动,凑上前来看。我明显感受了一股压迫感,寒意像蛛网般从尾椎漫上天灵盖。我偷偷用眼角瞥去,只见她血红的瞳孔愈发红艳,太阳穴直爆青筋,手中不知何时多一把短刀。寒光一闪,未济手中的游戏手柄裂成两半,迸出的电火花在他白色短袖上烫出焦痕。随即冷冽地声音幽幽传来:“未济大人,客人到了。”
我被毫不留情地推门而入,移门被“碰——”的一声地用力关上,空气骤然安静。我呆愣在原地还未缓过神来,心里琢磨着未济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未济不是大人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哦~感情柿子拿软的捏,我活该被他欺负?!
心中一时不爽,觉得此行根本没必要来,明摆着上面挨欺负。想法一出,我转身就要去开门,却听见身后一阵呜咽声。我寻声望去,原本弓身对着手柄呆愣的未济突然颤抖,手中冒出熊熊大火,手柄瞬间化为灰烬,“黑—冥—!”他跪在地上嘶吼着那个女人的名字,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凌乱的头发根根竖起,像极了超级赛亚人。周身散开强烈的白色气焰带动着整个房间的东西都在腾空而起,陈年木地板在气流中龟裂翻卷,木刺如毒蛇獠牙暴起。
我被气流吹得凌乱不堪,根本站不住,紧抓着的门框眼看着脱落,连人带框摔进泡面桶里。我抱着案几艰难的爬起,心想,在这样下去非交代了不可。于是尽可能地靠近他,手指够到他衣角的那一刻,奋力往前扑去,紧紧抓住他的后衣领,像哄孩子一样摸着他的头发,竭力喊道:“乖啊~我有最新款体感设备,不仅带震动反馈,还能模拟上古凶兽的杀气……”
话没说完,未济周身腾起青焰,拽着我手腕子凌空甩出弧线,后颈重重磕在地板上时,他五指已扣住我咽喉,眼中戾光刹现,映出我疼痛后扭曲不堪的笑容,接下来的话字字透着利刀,扎进我的胸腔,“上次摸我头的人,再也没从地狱道里出来过。”
他手下一用力,我还没来得及挣扎,脖颈传来骨骼断裂的声音,眼前一黑,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这就是强者与弱者之前的差别吧——这是我死之前的觉悟。想来,我的灵魂会被他扔进无极琉璃塔的地狱层里,不知是做成灯芯,还是成为妖魔争食的对象。正是二十一世纪花样年华少女,却相信劳什子奇能异术,活该被剐!就是不知道老爸老妈知道后,会不会找未济拼命?如果奶奶那个神婆能招出孤魂野鬼啥的,时不时骚扰一下他也好。
“那些低阶的东西,未济大人的名号就能让他们魂飞魄散。”
黑冥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接着是瀑布轰鸣般的飞泻声,腐叶的霉腥混着新鲜草汁的涩味直冲天灵,手指触碰之处,皆是连成片的湿润草叶,衣衫后背的湿冷感,激得我诈尸般弹坐起来。
目下所及之处,绿草与野花交织成锦,古木参天,近林间鸟鸣啁啾,远处山峦叠嶂,恍如世外桃源。我深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不由地发出一声感叹:“这哪是地狱道,简直是仙境啊!”
“希望你记住刚才说的。”
黑冥站在对岸的石墩上,清冷的面容依旧不见一丝柔和。她抬手轻打响指,原本愣在地上的我突然凌空飞起,朝瀑布前的一根十丈木柱扔去。
一声尖叫后,我死死抱住身前的柱子。这木桩比百年老槐还粗,手脚扒上去像壁虎贴琉璃瓦,全靠指甲缝里渗出的血当黏胶,膝盖与树皮之间的摩擦力使得身体不往下滑。内里提着一口气,问都不敢问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黑冥飞身轻踩柱子,冷眼垂目,“天亮之前,你必须站到木桩顶上。要么,顺水流而下,地狱道会在尽头等你。”说罢,她转身背对着我,腾空消失后,空气中飘来一句“太弱了。”
哎~我就不明白了,弱怎么了?招谁惹谁了!是你们家的未济大人死皮白咧非要我牵什么鬼契约!现在嫌弃我弱了,去找强的呀!
我暗骂一声,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小心谨慎地抬头望去,木桩顶端近在咫尺——不过一臂之遥,却像隔着万丈深渊。距离不远,但我只要一动,手指就会条件反射地紧扣木桩,然后极速下降。那酸爽,想想就瘆人。
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指关节和膝盖的剧痛如被烙铁灼烧,身体仿佛被千斤石轮反复碾压。身下的流水湍急,只要掉下去,立马卷入其中,还会被凸起的鹅软石撞伤。说不定直接撞晕,溺水而亡。
未济绝不会轻易放弃我,即使每次见面不是在折磨我,就是想着后路折磨我。该死的!我就不信了,老子就这么跳下去!到底能不能真死!
心里一横,眼睛一闭,心里默数三二一,一松手,仰面而下。强烈的推背感不到三息就消失不见,腥甜的河水很快灌入耳鼻,湍急的河流将我无情地卷入深潭,鼻腔的刺痛感让我想起被锁魂链卡脖的那夜,四肢愈发沉重,身体不停地被鹅卵石撞击,刺激着即将涣散的神经。就在肚子快被河水撑破时,腰间忽然缠上冰凉柔韧的东西。收紧间,我被拽出水面,抛向岸边。
我瘫在鹅卵石滩呕出几口浑水,四野空寂,唯有瀑布轰鸣,并没有黑冥的身影。不禁冷笑出声,我猜对了。
时间是个禁锢,我的命也是禁锢。虽然不知道未济为什么安排黑冥训练我,但她绝不能让我死,也不能不完成今日的任务。我那么弱,还真是难为她了。
我努力平稳气息,就想爬起来嘲笑她,可她的白丝绸早一步缠上我的腰间,将我再次抛向木柱。我凌空怒吼道:“姐妹!不用这么狠吧……”
“吧”还没出声,脑门儿重重撞上木桩,又是一次自由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