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血月下的对峙(下)

“那又怎样?“她故意用最吊儿郎当的语气,把短剑收回袖中,“现在我们知道了他的软肋。“她歪头笑,“秦先生啊,太执着于过去的人,最容易露出破绽。“

陈长歌抬头看她。

血月的光漫过他的眼尾,把那里的红血丝染成了暗红。

他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黑雾烧破的衣袖:“刚才你碰黑雾......“

“疼着呢。“林小墨缩了缩胳膊,却没躲开他的手,“不过值了——我发现这雾和血月同频,他分神的时候,雾的灵力会乱。“她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下次,我能找到他的阵眼。“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夜鸦。

林小墨望着秦无涯消失的方向,看见荒草深处有两点幽光闪过——是刚才那两个提灯笼的随从?

还是......

她的手又摸向袖中短剑。

陈长歌的刀已经重新别在腰间,刀鞘上的九环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

他望着血月,声音里带着种淬过冰的坚定:“去沈家商行。“他转头看她,“我要看看,那口井里,到底锁着什么。“

林小墨笑了。

她知道,刚才秦无涯的回忆闪回,不仅撕开了陈长歌的过去,也撕开了他的铠甲——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锋利。

她跟着他往回走,靴底碾碎了几片焦黑的草叶。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腐味,像谁在黑暗里舔了舔嘴唇。

血月还在天上,越升越高。

林小墨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当秦无涯的黑雾漫过她脚腕时,她瞥见荒草深处那口半掩的废井——井沿青石板爬满青苔,井壁砖缝里渗出的水痕,与沈家密室那口古井的水锈纹路如出一辙。

“陈长歌,往左三步。“她压低声音,手腕微转,用被黑雾缠住的指尖悄悄勾住他袖口。

陈长歌的肌肉瞬间绷紧,却没多问,跟着她的力道侧移半步。

黑雾被两人带得偏了方向,像条被扯断的灰蛇,歪歪扭扭地扫过废井边缘。

秦无涯的瞳孔在镜片后骤缩。

他显然没料到这两个“猎物“会主动引导黑雾走向——那口井是他特意绕开的,井底埋着前朝驱邪师用活人血祭封的镇灵阵。

可此刻黑雾触到井沿的刹那,竟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唰“地被吸进井口。

“你——“秦无涯的玉扳指“咔“地裂开道细纹,他猛地抬手,袖中黑雾却如断线风筝,只剩几缕残烟飘在半空。

林小墨看见他脖颈青筋暴起,月白长衫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活像被抽走了脊骨的纸人。

“秦先生这雾,怕不是自家养的狗?“林小墨舔了舔被黑雾灼红的唇角,故意把“狗“字咬得极重,“怎么说跑就跑了?“

秦无涯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瓷片刮过铜盆。

他的手指在胸口玉牌上重重一按,腐臭味陡然浓烈十倍。

林小墨还没来得及屏息,地面就腾起数道黑芒——那是用怨气凝的傀儡,腐肉挂在骨茬上,血瞳里翻涌着生前的恨。

“既然你们爱管闲事,就先尝尝这些老熟人的滋味。“秦无涯的声音裹着怨气,“他们都是被驱邪师以'净化'之名烧死的。“

最前面的傀儡挥着骨爪扑向陈长歌。

林小墨的短剑“嗡“地出鞘,却见陈长歌的九环刀已迎了上去——刀身擦过傀儡脖颈时爆出幽蓝火星,那是暗审司特有的“镇魂淬“,专破邪祟精魄。

“小心左边!“林小墨旋身避开扑来的傀儡,短剑刺进它心口。

那东西却像没知觉似的,腐肉裹住剑身,指甲几乎要划破她的耳尖。

她咬着牙拽剑,余光瞥见秦无涯——他站在阴影里,目光死死锁着陈长歌的刀,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又猛地别开脸。

“陈长歌!“她大喝一声,“他在看你!“

陈长歌的刀势一顿。

他砍翻最后一个傀儡时,恰好与秦无涯的目光撞个正着。

林小墨看见秦无涯的指尖微微发抖,像在克制某种冲动,而陈长歌的眉峰皱得更紧——他认出了,这些傀儡的怨气里,混着和自己记忆中刑场一样的血腥味。

“够了!“秦无涯突然暴喝,掌心玉牌迸出红光。

地面剧烈震动,废井的青砖“噼啪“裂开,远处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

林小墨的短剑差点脱手,抬头便见监狱的廊柱在摇晃,墙皮簌簌掉在脚边。

“你们逃得了一时——“秦无涯的身影被黑雾裹住,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等邪神彻底苏醒,这诡都的血,够你们喝个够!“

话音未落,黑雾“轰“地炸开。

林小墨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陈长歌扑过来用背顶住她,肩甲裂开道缝,金属摩擦声刺得她耳膜生疼。

等尘埃落定,哪里还有秦无涯的影子,只剩满地傀儡的碎骨,和井里传来的“咕嘟“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地下水脉,缓缓苏醒。

“走!“陈长歌拽起她的手腕。

林小墨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划了道口子,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她摸向袖中想取金疮药,却触到块温热的布——不知何时,陈长歌把自己的中衣撕了条布,缠在她伤口上,结打得歪歪扭扭。

“沈家那口井,和这口是通的。“她喘着气,“秦无涯用怨气养邪神,得断了他的脉——“

“先处理伤口。“陈长歌打断她,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他的刀还在滴血,却腾出另一只手,把她沾血的碎发别到耳后,“同春堂的老周头,治外伤有一手。“

林小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街角的老槐树后,半块蓝布门帘被夜风吹得翻卷,“同春堂“三个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门檐下的铜铃“叮铃“轻响,像在应和远处逐渐平息的震动。

她忽然想起秦无涯刚才看陈长歌的眼神——那不是纯粹的恨,倒像......看一面镜子。

血月仍悬在天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小墨跟着陈长歌往街角走,靴底碾碎了一片焦黑的草叶。

风里的腐味淡了些,却多了缕若有若无的药香,混着血锈味,钻进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