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呆

路尘一听终于能见识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武功，心中又惊又喜，噌的一下蹦起身来，迫不及待地跟着王小石来到门外小院。

其他几个孩子见状也纷纷跟了出来，不想错过这能够一饱眼福的大好机会。

小院中，宁安负手而立，路尘发现对方已换下了白日的那套庄重紫服，转而穿上了一身宽松的黑色练功服。

但无论身穿哪套衣服，宁安始终显得气质温和，从容有度。

他并未急着演练，而是噙着笑意向众人问道：“有人想要当阿呆吗？”

“阿呆？”

“什么是阿呆？”

“呆子？这世上还有谁想当呆子吗？”

一众少年包括路尘都不解宁安所说的阿呆何意，七嘴八舌地讨论出几个答案后却都被宁安摇头否认。

“‘阿呆’是什么意思。”宁安故意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笑意：“先不告诉你们，现在只问你们有没有人想当阿呆的？若是有，上前一步。”

听到宁安如此说，众弟子的反应各异，有的直接闭口不言，显然不打算争做“阿呆”；有的犹豫不决，因猜测不出“阿呆”的好坏，不敢冒然上前；有的则左右观察，想要看看身边人的反应再作定夺。

路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作出了决定，他内心觉得宁安实在是个正直友善的好师兄，应该不会故意使坏刁难师弟。

眼下虽不知“阿呆”是什么意思，但想来最坏的情况可能也就是出个小丑罢了，无伤大雅，且全当一乐。

“宁师兄，我要当阿呆。”

“我来！”

几乎在路尘上前的同一时刻，那根骨不错的向前也自高奋勇地跑上前来，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后便都朝着宁安望去，只等他来决断。

“你上前来的更早，你来当。”宁安指了指路尘定下了“阿呆”的人选。

虽然此刻尚不知晓阿呆到底是什么，但向前只觉得被路尘抢了风头，心中满是不服，在恶狠狠地瞪了路尘两眼后才不甘心地退下。

路尘面色平静不予理会，只当他还是个孩子，有些争强好胜。

宁安选了路尘当阿呆后，这才笑呵呵地解释道：“其实这‘阿呆’乃是门内的一个戏称，又叫‘呆桩’，当师兄师姐们要指点师弟师妹们武功时，便以此称之。”

众人听到阿呆原来是这个意思，全都一阵追悔莫及，尤其是那向前，此刻更是捶地懊悔，叹自己要是再早一点就能得到指点了。

宁安见状则是安慰众人道：“莫急，你们以后都有当阿呆的机会。只不过你们与那些师兄师姐非亲非故，他们也不会白白花费心思教你们。

往往要替他们当牛做马十天半月，或者更长时间才能换来指点，运气好了遇上个悉心指点的自然最好不过，运气差了碰上个敷衍了事的就只能自认倒霉。

此事你们以后自有体会。”

向众人透露了些封绝门内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后，宁安不再耽搁，神色一正，回归正题道：“接下来我将施展一门七品武学——缠丝手，以发诸位师弟向武之心。”

“路师弟你就当我的陪练，站着不动抑或全力进攻都可，师兄保证不会伤到你，这次你只单纯感受就好，不必强求领悟，日后我自会将这缠丝手慢慢传授于你。”宁安贴心地嘱咐了路尘几句，了了他的后顾之忧。

路尘郑重地点了点头，学着宁安的模样也行了一个比武礼，然后便迎面冲了上去。

他觉得杵着不动实在太没意思，索性胡乱打起拳来。

宁安见路尘如此“捧场”，玩心一时大起，他直接背起手来单纯闪躲，从而让路尘可以尽情地发挥。

路尘使尽全身力气，左抓右打，前扑后捉，攻了一时却连宁安的衣角都碰不到。

“就差一点儿！”

“快上啊！”

“路尘你加把劲啊，不行我来！”

“阿土哥加油！”

“……”

在旁观战的众人起初只是静静观看，但见宁安只是一直闪躲，便都开始叫喊起来，希望路尘能起码能碰到宁安一下，彷佛以此就能破了宁安在他们心中的强大形象。

路尘觉得此刻真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他凭借不凡的目力是能够勉强能够看清宁安的动作的。

这宁师兄分明就是在老叟戏顽童！每次差的那么“一点点”都是他装出来的，就是为了激自己继续出手而已。

明白自己根本打不到不想招架的宁安，路尘索性故意挑衅大喊道：“宁师兄莫作鼠辈，快快接招！”

“好！”

“不要啊！我说着玩的！”

看到宁安真的不再躲闪，直直冲了过来，路尘边退边求饶，但他转念又想起宁安先前保证不会伤他，于是又大起胆子迎了上去。

而他这一迎之后，便成了宁安单方面纯粹的武学展示。

缠丝手名副其实，路尘甫一碰到宁安，便再也挣脱不得，纵使极尽目力，他也只能勉强看清一点宁安的招式，对方实在强出自己太多。

而且令路尘惊奇的是，初时他只是觉得难以摆脱对方的攻势，但逐渐地他感受到身体周遭似真的有无形丝线缠绕！

少顷时间后莫说摆脱，就是连动弹都半分不得！

在发现自己根本挣扎无用后，路尘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动不动地任由宁安出手。

宁安则真的把路尘当作了木桩，只不过他出手极有分寸，力量与速度控制的相当好，既能充分地展示武学美感，又不会真的伤到路尘。

而一直在旁观看的其他杂役弟子早已没了先前的吵闹，都开始聚精会神地观赏宁安那行云流水般的出招。

他们虽看不出什么门道，但通过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影以及路尘的那副窘相也能看几分热闹。

路尘呆呆地站立不动，头部以下几乎完全无法动弹，他一方面感到十分无力，另一方面却因为自己不久后也能习得这缠丝手感到欣喜不已！

没多久他忽见宁安跳开收起了攻势，以为武学演练到此结束，身心刚放松下来，却猝不及防地被宁安笑着点了下眉心。

路尘的身体顿时失重向后倾倒！

他下意识地想要动弹稳住身子，却恍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丝线”还在，手脚根本动不起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定会重重摔落在地上的时候，却见宁安双手猛地凭空向后一拉！

他那如僵尸般直直倒下的身体居然被拉的重新立了起来！

“这怎么做到的？！”

“太厉害了！！”

“宁师兄威武！！！”

此招一出，旁边的所有少年全都忍不住惊呼赞叹。

复又立起的路尘先是对刚刚的险些栽倒心有余悸，片刻后兴奋就盖过了后怕，只是深觉这缠丝手真是玄妙异常，竟然能够隔空操控他人身体！

“路师弟没事吧？”宁安秀了一手操作后结束演武，来到路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心道。

路尘发觉身体不知何时已没了束缚，伸展了下手脚后如实回答道：“没事，就是方才倒下去的时候很是慌乱，被拉回来时又深觉师兄武艺高超。”

“哈哈哈，方才那一手‘回天返日’乃是这缠丝手妙招之一，以后师兄我抽时间好好给你讲讲其中关窍。”

此刻院内众人都已被点燃了学武热情，有人满是期待地向宁安问道：“宁师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学到这缠丝手？”

“还有七品武学是什么意思？”

宁安这时招了招手，示意众人围着他席地而坐，然后才缓缓道来：“当世武学一般被分为三六九品，再往上则是秘典、绝学、玄功、神功。

方才那缠丝手就是一门七品武学，不过你们还学习不了。

按照门规，杂役弟子入门第一年门中师傅只传九品武学，第二年可传八品，第三年方能传七品武学，三年之后不再传授，若想继续精进武学，就只能参加弟子考核，升为外门弟子才行。”

众人一听学不了缠丝手，顿时变得失落起来。

路尘则很快就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问道：“那师兄向师弟传授武学是否也得按照这个规矩，若是如此，那师兄方才演练的缠丝手我岂不是两年后才能学到？”

宁安摆了摆手道：“当‘阿呆’则不受限制，这也是本门的风气——凡事皆靠你自己争取，你若是有本事，甚至可以通过当‘阿呆’学遍本门武学。”

“学遍本门武学？！”众人一听当当阿呆居然这么有用，全都暗暗记下此事。

宁安又耐心地为众人讲解了门中规矩、日常安排，叮嘱不该触犯的禁忌，待夜色渐深，他才收了声：“今日就到这里，明早你们还要起早做杂役，早些回房歇息吧。”

众人闻言，皆先是连连道谢，待宁安走后，才回到房中歇息。许是疲累了一天，方才又忘我的兴奋，房间内很快就响起了细微的酣睡声。

路尘卧在床上，回忆着宁安施展缠丝手的画面，兴奋地难以入眠：“这个世界果然和我上一世了解的一样，七品武学就已经有超凡之威！”

他越想越是心潮澎湃，但最终困意还是压倒了兴奋，迷迷糊糊之间他也进入了梦乡。

————

“翌日”。

路尘正抱着一盆衣服前往洗衣房，突被一个十七八岁的紫衣内门弟子拦住了去路。

“这位师弟，想当‘阿呆’吗？”那紫衣弟子开门见山道。

路尘先是一愣，然后想起昨夜宁安所说，于是问道：“需要为师兄做些什么？”

“师弟明白人，不多啰嗦，你替我洗三月的衣裳，我就传你门内最好的七品武学。如何？”紫衣弟子显得十分豪气。

“一言为定。”路尘短暂思考后就意识到这个交易赚大了，要不是看面前的弟子身穿紫服地位不低，他肯定以为对方是在故意哄骗自己白白给他干苦力了。

“白念飞，你称呼我白师兄便是，这是我的衣服，你洗完后送到后山第一座弟子小院，我在那等着你，到时再说具体传武之事——”

只见那白念飞一个闪身，露出了身后整整三个木桶的脏衣服，一边说一边跑开，似乎生怕路尘会反悔一样。

路尘目瞪狗呆地望着那些脏衣服，他不知道这位师兄哪来的那么多衣服，也不晓得他得多长时间不洗才能存这么多。

“真他妈沉啊！”路尘内心痛呼。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最终还是将那三个木桶挎起，决定完成方才的交易。

他好不容易来到洗衣房，刚要舀水洗衣，却被那水中倒影吓得呆住！

这是——

路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见。

他又往那水中望去。

宁……宁安师兄！！！

眼前好像天旋地转起来，恍惚间路尘又来到了一座小院，之前的那位白师兄就在眼前。

“路尘”问道：“师兄打算传我什么武学？”

白念飞看了眼洗后的衣裳很是满意，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缠丝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