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拜师

剑鞘应声而裂,露出内里封存三百年的“问心剑”。剑身流转的不再是当年的血色,而是他腕间那种带着露水的银辉,剑柄上的玉莲此刻完全盛开,花瓣上还凝着苏挽月的一滴泪。红袍人惊恐地后退,却看见叶泽林的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唯有眉间那点剑痕,亮如晨星。

“这一剑,”叶泽林握住剑柄,湖面突然结冰,十二座莲台在冰面上投下十二道剑影,“斩的是三百年的怯弱。”

剑光出鞘的刹那,青铜古钟发出不堪承受的哀鸣。秋安被气浪掀飞,却在倒地前看见,剑光里裹挟着无数透明的身影——都是叶泽林这些年不敢回想的片段:苏挽月教他练剑时的背影,她为他挡下剑劫时的微笑,还有她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那朵玉莲。

红袍人试图合体古钟,却见钟身上的“镇魔”二字被剑光削成粉末,露出底下苏挽月的真容。她青衫猎猎,指尖正对着叶泽林微笑,就像当年在剑峰上,看他第一次握住问心剑的模样。“原来……”红袍人终于崩溃,“你早就将剑魄与回忆同封,不拔剑,是怕她的魂魄消散……”

剑光停在红袍人咽喉前半寸。叶泽林看着对方眼底的恐惧,忽然想起苏挽月说过的话:“真正的问心,不是斩尽仇寇,是放过自己。”他手腕轻转,剑光化作银蝶绕着墓碑飞舞,湖心的玉莲灯重新亮起,苏挽月的虚影在灯焰中向他颔首,随即化作点点蓝光融入剑身。

“滚吧。”叶泽林收剑入鞘,断裂的剑鞘此刻竟自动愈合,玉莲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告诉那些老东西,问心剑不再是杀戮之器。”红袍人不敢逗留,化作黑烟钻进古钟裂缝,三具青铜古钟坠落在冰面上,碎成刻满咒文的残片。

一会儿后……

“叶前辈,我秋安,愿意拜您为师。”秋安跪了下去,朝叶泽林恭敬一拜。

叶泽林望着冰面上叩首的少年,白发间垂落的几缕银辉被夜风拂动,倒映在他眼底的,是秋安腕间那抹与剑身同色的银芒。他弯腰将少年扶起,掌心触到秋安因撑地而沾满碎冰的手掌,凉意里带着鲜活的温度,恍惚间竟与三百年前苏挽月将玉莲塞进他掌心时的触感重叠。

“起来。”叶泽林的声音依旧清冽,却多了几分未曾察觉的颤抖,“既入我门下,便要记住——”他抽出问心剑,剑刃轻颤间,冰面上的十二道莲台虚影骤然亮起,“此剑不为斩敌,只为问心。往后若遇心魔,莫学为师将自己困在回忆里。”

话音未落,碎裂的青铜古钟残片突然发出嗡鸣,刻满咒文的断口处渗出黑雾。叶泽林瞳孔微缩,问心剑横在秋安身前,却见黑雾中浮现出几行闪烁的字迹:“叶泽林,你既解开封印,当受焚心剑劫——三日后,万剑渊见。”

“剑劫?”秋安望着冰面上逐渐消散的黑雾,又看向叶泽林眉间愈发耀眼的剑痕,“师父,这和您之前说的......”

“是三百年前的旧账。”叶泽林将剑收回鞘中,玉莲剑柄在月光下泛起微光,“当年苏挽月替我挡下的劫数,如今还是找上门了。”他忽然笑了,抬手弹落秋安肩头的碎冰,“不过无妨,为师既敢拔剑,便不惧这剑劫。倒是你——”

他指尖凝出一缕银辉,在秋安眉心点下印记:“这是仙门入门禁制,可保你三日内不受魔气侵扰。三日后若我未归......”

“我跟您一起去!”秋安抓住叶泽林的袖口,少年的掌心还带着寒气,却攥得极紧,“您说过剑是护人的盾,那我也可以当您的盾!”

叶泽林怔住。记忆深处,苏挽月也曾这般固执地挡在他身前,青衫被剑气割裂时,还笑着说“师徒本就是彼此的剑与盾”。他望着秋安眼底燃烧的倔强,忽然想起问心剑出鞘时,剑光中浮现的最后一幕——苏挽月将玉莲别在他衣襟,说“若有朝一日遇见敢为你执剑的人,便替我教他如何问心”。

“不行!无论如何,总要留下一些传承。”叶泽林轻笑,“我告诉你何为问心。记住!问心不问剑,问剑不问仙。”

“是。”秋安低下头,他感觉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秋安的头痛如潮水般翻涌,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碎片:金碧辉煌的宫殿、漫天的剑雨、还有那个与他对视的银发白袍女子——她眼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容,却又与叶泽林剑柄上的玉莲重叠。他踉跄着扶住冰面,指尖触到的碎冰突然化作光点,在他眼前拼出半幅星图。如同落雪大地在这,她就会认出,这星图正是寒辉大帝所画。

“秋安!”叶泽林及时托住他摇晃的身体,发现少年眼底闪过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沧桑,“你的神魂……为何带着仙域皇族的气息?”

“我不知道,头好痛!”秋安头中又开始浮现画面。

洁白如玉的大堂上,女子含情脉脉地将一块玉佩塞到他的手里,在他耳边温柔地说“小心点,我会一直在这等着你。”随后他就传送到战场上,画面再一转,那个女子此时正被锁链穿进身体,口中不断喷出鲜血,他突然觉得心很痛。

记忆到这,忽然碎裂。秋安的意识在剧痛中浮沉,破碎的画面如刀刃般切割着脑海——寒辉大帝陨落前的战场、落雪大帝被锁链贯穿的瞬间、还有那枚化作流光的玉佩碎片,正缓缓融入他幼时的眉心。叶泽林掌心的仙力顺着额间印记涌入,竟在识海深处照出半枚残缺的玉佩虚影,边缘的冰棱纹路与他方才看见的落雪大帝裙摆星轨完全吻合。

“师傅,你知道落雪是谁吗?”秋安问。

“落雪?你说的是落雪宫宫主,落雪大帝?”叶泽林道,“你怎么可能知晓他?关于落雪大帝,还是吾在和师傅游历中无意获得的一本古书中记载的。”

“我也不知道,突然从脑中闪过的画面。”秋安晃了晃脑袋。

……

辉煌帝国皇宫,镜月宫。

鎏金铜镜映出少女苍白的面容,十二岁的二公主白星儿正对着镜中自己腕间的冰棱胎记出神。自四年前被士兵带回,她总能在月圆之夜看见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银白长发的女子在破碎虚空里微笑,掌心碎玉化作流光坠入东荒城。

“公主,该用晚膳了。”侍女捧着青瓷碗进门,碗中莲子羹腾起的热气模糊了镜面。白星儿指尖无意识划过腕间胎记,忽然听见瓷碗落地的脆响,侍女盯着她的手腕骇然失色:“公主的胎记...在发光!”

冰蓝色的光痕如活物般在肌肤上游走,最终汇聚成半枚玉佩的形状。白星儿猛地想起四年前在街头遇见的少年,他眼中倒映的月光,竟与此刻胎记的微光一模一样。记忆如潮水翻涌,她看见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自己”)在悬崖下醒来时,掌心紧攥着半块染血的玉佩碎片。

“落雪……寒辉……”她喃喃自语,头痛欲裂间,镜中倒影突然分裂成两重影像:一重是身着华服的二公主,另一重却是素白长裙的女子,肩带滑落处,与她腕间相同的冰棱胎记正蔓延至肩头。

“砰——”

雕花木门被狂风撞开,掌灯的老太监跪倒在地,手中宫灯里的烛火竟凝成冰花。白星儿望着自己指尖凝结的冰晶,突然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唤:“去东荒城,找那个眉间有光的少年。”

同一时刻,东荒城郊一座山上。

秋安在叶泽林的指导下盘坐于屋顶,月光顺着他眉心的玉佩虚影流淌,在瓦片上勾勒出星图轮廓。叶泽林手持古籍突然顿住,书页上“寒辉大帝”的记载旁,竟绘着与秋安识海相同的半枚玉佩:“传说寒辉与落雪二帝本为双修道侣,寒辉执掌纪仙域,却因揭露万骨大帝吞噬下界生灵的罪行遭暗算。寒辉陨落前将神魂碎片封入转世体,落雪则以本源神魄守护,二者魂魄碎片需在人间重逢才能唤醒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