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美人的直播滑铁卢

深冬的燕京飘着细雪，嘉德拍卖行的穹顶玻璃外，雪花撞上恒温系统瞬间融化，宛如无数透明的眼泪坠在地上。林雪鸢站在后台化妆镜前，指尖抚过黑色高领毛衣领口，那里别着一枚碎钻胸针，是母亲留给她的成年礼物。镜子里的女人眉骨凌厉，眼尾微挑，唇色比她手中的明代青釉瓷瓶还要冷上几分。

“雪鸢，该上场了。”

闺蜜苏婉儿推开门，羊绒大衣上沾着淡淡雪松香水味。她递来一份牛皮纸文件袋，指尖在“鉴定报告”四个字上轻轻叩了两下，腕间的珍珠手链发出细碎的轻响。林雪鸢注意到她无名指根部有一道新的划痕，像是被纸页割破的——昨夜苏婉儿在办公室加班到凌晨三点，她记得监控里那个亮到深夜的工位。

直播间的顶灯将瓷器照得温润如玉，林雪鸢的指尖刚触到瓶身，耳麦里突然传来导演赵强的催促：“林小姐，观众都等着呢，快点下结论！”她抬眼望去，镜头右下角的实时弹幕正在飞速滚动：

【这女人好冷啊，像个冰雕】

【听说她是谢氏古董行的人？谢氏不是早就倒闭了吗】

林雪鸢的瞳孔微微收缩。谢氏古董行的招牌在三年前那场大火中付之一炬，知道她与谢家关联的人，全燕京不超过五指之数。

“这是一件明代永乐年间的青釉刻花瓷瓶。”她开口时，声音像被雪水浸过的青瓷，清冽中带着金石之音，“其胎质细腻，釉色匀净，刻花纹路流畅自然——”

“但是！”

尖锐的女声突然从观众席传来。穿香奈儿套装的中年女人举着话筒站起来，胸前的“专家”吊牌晃得人眼花：“据我所知，嘉德拍卖行此前拍出的同类瓷器，底部都有‘永乐年制’款识，而这件没有！”

林雪鸢皱眉看向瓷瓶底部，光滑的素胎上果然空空如也。她下意识去摸文件袋里的鉴定报告，指尖触到的却是一张空白纸页。心脏猛地坠入冰窖，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耳麦里赵强的骂骂咧咧：“苏婉儿，你他妈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我好像拿错了。”苏婉儿的声音从后台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她踩着高跟鞋快步上台，发梢的碎钻在灯光下闪了一下，“雪鸢，这份才是正确的报告——”

她伸手去拿林雪鸢手中的瓷瓶，袖口滑落处，露出腕间银色手链，上面刻着两个字母：JX。林雪鸢的目光刚触及那两个字母，忽然听见一阵细密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她耳边揉皱了无数张牛皮纸。抬眼望去，苏婉儿的眉心竟浮动着暗红色的光晕，如同一株正在生长的藤蔓，藤蔓的尖端沾着粘稠的黑液，正一滴一滴落在纯白的地毯上。

“小心！”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苏婉儿的手肘“意外”撞翻桌上的青瓷笔洗，清水泼在林雪鸢手背，刺骨的凉。她条件反射松手，瓷瓶坠地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裂纹从瓶底向上蔓延，如同一朵黑色的花。林雪鸢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上撞击，视线却突然被裂纹里渗出的幽蓝光芒吸引。那光芒转瞬即逝，却在她视网膜上留下残像：昨夜凌晨，苏婉儿站在鉴定台前，手中拿着一把金刚石刻刀，正在刮擦瓶底的款识。

“假的！果然是假的！”

“拍卖行居然卖赝品，我们要退款！”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黑色刷屏，无数“骗子”“黑幕”的字样涌上来，像深海里翻涌的墨汁。赵强冲上台，一把扯掉林雪鸢的耳麦，西装内袋的对讲机传出投资人的怒吼：“让那个姓林的立刻道歉！不然我们撤资！”

“赵导，我保证这瓶子是真的。”林雪鸢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冰冷的展柜上。她看见赵强眉心的灰蓝色雾霭正在翻涌，那雾气里裹着一张张钞票，还有一张诊断书——“急性白血病，建议尽快手术”。

“真的？”赵强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专家说没款识？为什么苏婉儿拿错了报告？啊？”他越逼越近，唾沫星子溅在林雪鸢脸上，“我不管你和苏婉儿怎么闹别扭，现在立刻出去道歉，否则我让你在这行再也混不下去！”

林雪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能听见后台传来苏婉儿的啜泣声，还有李萌压低的声音：“监控已经删了，您放心……”三米线内，场控的焦虑是淡黄色的绒毛，保安的疑惑是青灰色的烟圈，而苏婉儿的暗红藤蔓已经爬满了整个后台，藤蔓的末端结着一颗心脏形状的果实，正在“砰砰”跳动。

“让开。”

林雪鸢忽然开口。她弯腰捡起一块瓷片，锋利的边缘划破指尖，鲜血滴在瓷片上，竟如活物般渗进釉面。赵强愣在原地，看着这个素来冷脸的鉴定师忽然露出一丝笑，那笑容比碎瓷还要锋利。

“赵导，你说这瓶子是赝品。”她举起瓷片，逆光看去，胎体里隐约可见细密的气泡，“但明代官窑采用的是‘二元配方’，胎土中高岭土含量不足，烧制时会产生大量气泡。而现代仿品为了追求胎质细腻，往往会减少气泡……这些气泡，就是最好的证据。”

直播间突然安静下来。弹幕里开始出现零星的问号，有人开始搜索“二元配方气泡”。赵强的灰蓝色雾霭剧烈翻涌，诊断书的影像变得清晰——患者姓名栏写着“赵小兰”，正是赵强的女儿。

“还有……”林雪鸢转向观众席的“专家”，对方的眉心浮动着橙黄色的油膏，“张女士，您刚才说‘同类瓷器都有款识’。但永乐时期的青釉瓷器，多数是无款的，只有极少数会刻款。您作为‘专家’，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我……”张女士的声音突然结巴，橙黄色油膏里浮出一叠钞票，“我只是……”

“雪鸢，你怎么了？”苏婉儿适时出现，递来一张纸巾，“先处理伤口吧，别和他们争了……”

林雪鸢盯着她眉心的暗红藤蔓，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苏婉儿惊呼一声，手链滑落，JX两个字母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林雪鸢的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皮肤，一股灼热的刺痛从指尖窜遍全身——

场景飞速切换：昨夜的办公室，苏婉儿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嘉德拍卖行的鉴定系统。她咬着下唇，将“真品”改成“赝品”，打印机吐出纸张的瞬间，她手腕撞上桌角，划出那道血痕。

“原来你早就知道报告是假的。”林雪鸢松开手，苏婉儿踉跄后退，“你故意拿错报告，故意打翻笔洗，故意让瓷器碎裂——就为了让我背这个黑锅。”

直播间彻底炸了。弹幕以每秒上千条的速度刷新：

【卧槽！反转了？】

【那个苏婉儿看起来好温柔，居然是陷害者？】

【鉴定师姐姐好帅！】

赵强的脸涨成猪肝色：“你别血口喷人！证据呢？”

林雪鸢举起手中的瓷片，上面隐约映出苏婉儿修改报告的画面：“证据，就在这里。”她抬眼看向镜头，瞳孔里倒映着百万观众的情绪——质疑的冰锥正在融化，信任的暖流渐渐汇聚，“还有，赵导，您女儿的手术费，我建议您还是用在正道上。”

直播被迫中断时，林雪鸢独自坐在后台。手机终于被还回来，屏幕上几十条未读消息，最上面是林叔发来的：“雪鸢，小心苏婉儿，她和江氏集团……”

话没说完，消息就被撤回了。林雪鸢皱眉，刚要回拨，楼梯间传来一阵轻快的口哨声。

“林小姐，久仰大名。”

男人穿着 oversize卫衣，戴着黑色口罩，手里晃着一个直播云台。他抬头时，眼尾上挑，露出一颗泪痣，“我是江小满，想和你做个交易——用我的流量，换你的眼睛。”

林雪鸢凝视他眉心的光晕。那是一团金色的火焰，跳跃着，燃烧着，却在火焰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与苏婉儿的藤蔓如出一辙。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当你看见不该看见的颜色时，记住，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相，心才能分辨真假。”

雪越下越大，直播间的灯光次第熄灭。江小满的云台红光闪烁，正在悄悄录制着这一切。而林雪鸢手中的碎瓷片，正随着她的心跳，发出微弱的荧光——那是属于另一个时代的心跳，是千年古董里藏着的，不为人知的秘密。